扭头就忘。 所以他不过脑地对桑小十许下了很多承诺。 直到他因为护桑小十被罗企风用啤酒瓶砸伤那天,看着桑小十哭着说已经逝世的父母曾经也答应说不离开他,申思杨开始意识到一件事情。 桑小十和普通小孩是不一样的。 他年幼就遭遇父母离世,又在父母离世后被带入一个极度恶劣的生活环境,被迫小心翼翼步履艰辛地生活着。 所以他根本没办法做到忘性大。 他视若珍宝地珍惜着生活里的每一份善意,哪怕再小,也紧攥在心头不肯放掉。 申思杨意识到这点后,有尝试过跟桑小十讲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 不仅没能说出口,甚至还被以一种形同灵魂抽出身体般的痛严重警告了。 来的原因说不出,走的原因自然更说不出。 申思杨出神间,桑小十已经走到他身旁坐下。 面前忽地多出一瓶水,申思杨一愣,下意识问:“哪来的?” 话刚落下,就听见一声轻笑。 申思杨扭头。 午后的阳光正好落在桑小十脸上。 桑小十的脸因为刚运动过泛着红,额间有很薄的一层汗,在阳光下闪着光。 红润的嘴唇微微上扬,轻笑着应申思杨:“我刚去小卖铺买的。” 申思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刚才那句问话里的双层含义,一下子红了脸。 他连忙接过桑小十手里的水灌下去两大口。 喝完将水递回给桑小十。 桑小十接过,自然地拧开瓶子,就着喝下去几口。 申思杨一瞬间觉得刚下肚的冷水秒变沸水。 他移开视线,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神,才开口:“小十,如果……” 想了想,他扭头重新看向桑小十:“我是说如果,我们一直做朋友,你觉得可以吗?” 虽然系统并没有说过,一旦他们谈恋爱,他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会被无限缩短,也没有说过他们不谈,他就可以长长久久地留在这个世界。 这个任务从最开始布置下来就非常模棱两可。 只有一点是从始至终确定的。 他一定有必须要离开桑小十的一天。 到那一天,桑小十对他的感情越深,受到的伤害就越大。 申思杨从小到大都是遇事果决的性格。 这是第一次,他抬起脚却迟迟不敢落步。 他找不到最优解。 没有任何一个解,能让他的小十完全不受伤害。 桑小十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 他轻轻眨了眨眼,视线落到申思杨的眼下。 葛家宝说得没错,申思杨最近是真的肉眼可见的愁。 以前每天不睡够八个小时就浑身难受的人,最近眼下却隐见青黑。 桑小十看在眼里,慢慢垂下了眸。 片刻后他轻声应:“可以。” 听到这个回答,申思杨一愣。 虽然桑小十的性格一直非常温软,但并不是不会明确表达喜好的人。 因此这么肯却的答案多少令申思杨有些意外。 正这么想着,就听见桑小十又开口:“但是我不想要那样。” 桑小十垂眸看着阳光下两人的倒影,声音清浅:“那天你说的,我们大学毕业后,会因为工作地不同分开,我们各自成家,有了自己的家庭,必须为自己的家庭奔波繁忙,慢慢联系变少,分开。我不想要那样。” “我想要和你读同一所大学,在同一个地方工作,想要和你组建家庭的是我,想要让你因为家庭奔波繁忙的是我,想要你每天睡醒第一眼看到的是我,想要可以拥抱你亲吻你的是我。我想要你的一切都与我有关。” 桑小十坚定又轻缓地说完,才终于再次看向申思杨:“但如果那样会让你难过,也可以不是我。” 申思杨怔怔地看着桑小十,一眨眼,眼泪从眼眶滚出。 桑小十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慌又无措。 这是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看见申思杨哭,他紧张地抬手去擦申思杨的眼泪,尽管已经极力克制,语气还是难掩低落:“思杨哥哥,我让你难过了吗?” 申思杨抓住桑小十的手摇头,想开口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不停地往外滚。 不是你让我难过,小十。 我只是难过没能在现实世界里遇见你。 如果能在现实世界里遇见,哪怕三十岁、四十岁甚至五十岁都好。 而不是像现在,不知道哪一刻会忽然离开,然后去过9个没有你的世界,再过完剩下没有你的人生。 都没能好好学会爱你,就已经要开始学会忘记你。 申思杨第一次情绪如此失控。 完全收不住眼泪,只能埋着头等时间来缓冲。 不知道过去多久,感觉喉头的堵塞感消失,申思杨抹了把眼泪,对桑小十认真道:“刚才只是假设不是我要给你的回答,你别当真,等后天月考结束,我会给你准确的回复。” —— 申思杨提前了十五分钟交卷。 这次月考的座位全部打乱,他和桑小十不在一个教室。 临近十月,仙溪镇的天气总算有些转凉。 申思杨披着秋季校服外套,晃悠到学校的小卖铺买了根冰棍。 习惯性是要拿糖水冰棍的,忽然瞥到角落里躺着的哈密瓜味可爱多,等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在结账了。 他拿着可爱多去到学校前些年改做实验楼的旧教学楼,坐在旧教学楼背面的石凳上拆了可爱多。 有点甜。 脆皮挺好吃的。 他啃着脆皮,靠在身后的墙上仰头看天。 很蓝,蓝得澄澈。 两天的时间完全不够申思杨想出最优解。 别说是两天,这难解的命题就是再给他两年,他也解不出。 葛家宝那天说的话很有道理,但并不能在他和桑小十身上完美适用。 申思杨身上背着的这个任务往好了想,可能过个几十年都触不到系统说的那个合适的时间点,往坏了想,他随时可能上一秒还在跟桑小十说话,下一秒就原地消失。 因为到目前为止,系统从没有明确地规定时间,也没有明确定义所谓抛弃的方式。 人这一生最大的一次分水岭,是在结束学生时期进入社会工作。 这个时期就像是划下两种人生的分隔符,往前是无忧无虑,往后是人生百态。 尝过人生百态,再面对离别,总要能够接受些。 所以申思杨可以在二十八岁过问桑小十的意见,思考是否展开恋爱,但不能在十八岁。 不能在没走出仙溪镇见过祖国大好山河、没尝过南北方差异巨大的特色美食、没接触过这世上千差万别的人的十八岁。 十八岁的爱热烈赤诚,每多一分,都会化成离别时刺进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