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看得人容易心慌。 到了傍晚,傅轻决打了电话回来,段宁才终于带着满身寒气地被叫进了屋里,来听电话。 傅轻决一时抽不开身,来不及亲自回榕湖接他了,又为了让段宁高兴一点,便问段宁要不要先去安全局一趟,晚些他再直接去安全局接段宁一起参加晚宴。 段宁之前本就在安全局任职,如今他既然病好了,能露面了,先去销个假也是合情合理的。 段宁拿着听筒静静立在那里,间隔几段沉默,只听他“嗯”了几声,然后就放下了电话。 没过多久,来接段宁的车就到了。 高管家一时间都觉得不可思议,再三确认过后终是送段宁上了车。 来接他的人是17号。段宁坐上车,看见17号也没什么反应。等到车已经开出榕湖,榕树林和那片湖泊在眼前不断地倒退时,他才有了一点实感,也感觉到在车上不如下午他枯坐在湖边时安稳,周围仿佛会轻轻晃动。在车辆一个轻微的刹车后,他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恍然回神。 与外面的喧嚣热闹相比,车厢内实在沉闷得太过了。17号开着车,经过了最后一个红绿灯路口,在安全局的内部车道里停下时,他终于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段宁。 半晌之后,他还在看着段宁,开了口:“傅先生说您可以去办公室看看,如果不想下车,也可以就在车里等,请假销假的话也不急这一时。” 段宁双眼望着车窗外,闻言转头回来:“就在车里等吧。” 又是一阵沉默。 17号忽然说:“我以为傅轻决已经把你给弄死了,再也不会见到你了。” 段宁一愣:“你那辆桑塔纳……” “我还以为段长官既然知道劝别人不要做无谓的牺牲,自己也能做到,”17号眯着双三角眼,打断他说道,“为了姓程的那两兄弟,连死也可以?你的命原来这么不值钱。” 段宁无从解释还没到死不死的份上,也不知道自己的命究竟值多少钱,他低了低头:“你多虑了……我这不叫牺牲。” ”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 连17号也无法接受,段斯成为段宁活了下来,更重要的事还没做,就差点因为程舟这一桩事而死。 “我不想死,”段宁说过这话,“……我也没办法再看着别人死在我眼前。”程路安已死,程舟也只会变成一颗弃子,可他们年幼就相识,有过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青春岁月,哪怕最终面目全非,在生死之间,段宁永远无法坐视不理。 段宁更没有想过是要为程舟而死,因为他根本没打算闯卡,他在打赌的那一瞬间,就觉得自己会赢——傅轻决不会让他跳车,会答应他的要求。 段宁失神了片刻,最后有些抱歉地说:“我一定连累了你。” 17号竟是咬牙叹了口气,向来阴沉的脸上又迟缓地笑了一笑,讥诮般说:“活着就好,都已经活到今天了,不是吗。” 段宁垂眼默然片刻,来不及再说什么,外面的主干道上已经来了一辆显眼的豪华轿车——傅轻决几乎没有留给段宁等待的时间,立即便到了。 毕竟,在此之前是何其相似的情形——上一回傅轻决来不及接段宁的时候,本该看好段宁的17号却把车借给了段宁,然后才发生了那一切。17号当时虽然及时进行了上报,也有着十足充分的理由进行解释,但确实难辞其咎,傅轻决现在还破天荒地留着他,更像是一场测试和考验。 17号下了车,为段宁打开车门,脸上只剩下那副狠戾冷漠的神情。 段宁就这么从与世隔绝的榕湖被运来安全局的大门口,又从安全局的大门口到了中央花园的议长府邸前。 夜色里,经过门前盆景之时,傅轻决紧握了两下段宁的手心,看他两眼,然后才松开,改为揽住段宁的肩膀,不过仍然显得十分亲昵,他低声对段宁说:“别担心,还和以前一样。” 段宁一个人去总统府参加招待会都没问题,这才过去多久,傅轻决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 这一次,段宁和傅轻决刚踏入大厅,整个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仿佛涌动的波涛,一层层滚过来,最终都要落在段宁身上——哪怕是最不知情的人们,他们从段宁是谁开始讨论到段宁出了什么事,到此刻,压着心底模棱两可的答案,终于都顾不上说其他任何话了。 军部到场的多位高官包括冯诺将军全部面容凝重冷峻,将现场气氛陡然压到了最诡异的时刻。 江牧和汤越则站定了在角落里一动不动;艾莉森旁边守着位高高瘦瘦的年轻alhpa,两人看起来年龄相仿,应该相熟,却彼此僵硬地保持着距离;傅岐山很快收回目光,不意外的神情里将遗憾和失望藏得很深;胡安警告般朝艾莉森看了一眼,作为主人率先面不改色地动身上前;一旁的楚晃也迅速温婉地笑了笑,过去拉上艾莉森,又多端了杯酒跟着迎上去,做着替胡安招待贵宾的工作。 胡安此次能毫无意外地连任议长,不能不感谢傅氏,尤其是感谢傅轻决——傅轻决就算不能给予他多少支持的力量,但傅轻决不支持其他人,也不与他为敌,那么就是在支持他。 故而胡安早就与傅岐山谈妥了。 选举连任还只是他们算计的第一步。 家族之间需要更深的合作,则是让大家成为“一家人”。因此,即便傅轻决当初拒绝了联姻,艾莉森也必须保持单身,等到傅轻决同意联姻的那一天。 因此,傅轻决就算又一次意味不明地带来了段宁,胡安也会忍耐,还要装作一无所知地欢迎。 可段宁只是站在那里,就彻底将一切变得不一样了。 今天这场晚宴比艾莉森的那场生意宴要宏大太多,知道段宁究竟是谁的人在震惊,无数听闻了风声的人也在震惊。 他们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段宁,更没想到傅轻决竟然在今晚带来了段宁——无论段宁是谁,他本是难逃一死之人,可难逃了一次又一次,“死”了一次又一次,他仍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但是,段宁就算是段斯又能怎么样? 这样一个羸弱苍白、风光不再的人,连alhpa都不是,他真的是段斯,又能怎么样?能改变什么? 谁还记得他?谁敢记得他? 他又是否还记得自己呢。 段宁挺直着背脊,用想上厕所的借口走去了洗手间,在空无一人的洗手间里垂下头急促地平稳呼吸时,才感觉到了衣领摩擦后颈传来的刺痛。 他必须很快出去,若无其事地坐在傅轻决身边,演和所有人同样的一场戏。 段宁的另一侧坐的是楚晃,楚晃跟随胡安多年,如今不仅是联邦财政部长,更是联合党的核心人物,只不过比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