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赤脚站在雪地上。 她像一个提线木偶,身体僵硬,歪着脑袋面向父子俩。 咔哒。 她一格一格地摆正脸蛋,一只黑洞一般的眼从发缝中露出。她的唇是紫色的,嘴角溢出白色的不明泡沫。 如此可怕的模样,父子俩却完全不知道逃,他们怔怔地盯着她,一动不动。 “老婆/妈妈!”熊先生和宝子一同喊道,这喊声似乎唤醒了她。 ——在这一刻,他们竟然瞬间忘了,他们看到的不是真的,只是心中的梦魇。 女鬼的眼中有了光泽,嘴角翘了起来:“你们来做什么?” 熊先生:“你被恶鬼杀害了,我们是来为你报仇的!” 宝子:“我和爸爸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相信我们!” 女鬼愣了愣,大笑三声:“我到底是怎么死的,熊三,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的良心呢?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自杀么?” 女鬼逼近他们,阴冷的、腐朽的气息令人窒息:“为了备孕,我舍弃了工作,全心全意当家庭主妇,熊三,你觉得做家务特别简单,从来都不会体谅我,还总说我花钱大手大脚;生下了孩子,我得了产后抑郁,你却嫌弃我变成了黄脸婆,和你的女性‘哥们儿’勾肩搭背,她痛经你还给她揉肚子呢;我想重新找工作,可是你说你忙,你没办法照顾孩子,你家爸妈都说带孩子是女人的义务,我舍不得让孩子吃苦,所以我继续留在家里;孩子上幼儿园了,我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我告诉你我很痛苦,睡不着觉,你说我矫情;就连孩子也嫌弃我了,说别人的妈妈都是风风光光地去开家长会,都是笑容满面的,而自己的妈妈总是在哭……” 熊三捂住耳朵,一个大男人竟然哭了起来:“媛媛,我只是不擅长表达,我一直都很爱你,我追了你十年,和你结婚后,为了我们的小家我什么工作都做,但是我们要买房,要还房贷车贷,我压力太大了,所以没有及时体谅你……我跟她只是朋友,当时和她接近是为了气你……我确实没有重视你的病,我当时也有些病态了,只想把你关在家里……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离开我们,没有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失去你以后我才意识到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你一直体谅我,陪伴我成长,我非常后悔,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再娶,我一直在想办法救你!媛媛,我一直想补偿你!” 女鬼贴近他的耳朵,吹了一口阴气:“你的后悔、补偿和一个死人有关系么?” 宝子的三观被击碎了:“我一直以为妈妈是旅游出的意外,竟然是自杀的吗……我记得,当时我读小学四年级,妈妈说,要去雪山旅游……” 女鬼冷笑:“儿啊,我出发的前一天,你还记得那是妈妈的生日吗?我总是全心全意为你们父子过生日,轮到我自己的时候,丈夫说要加班,儿子打游戏打得火热。所以,我准备了足够的药,在空气稀薄、美到极致的地方了结自己。” 女鬼掐住熊三的脖子,缓缓收紧:“熊三,你是个虚伪、懦弱、只顾满足自己的家伙……我真后悔……当初该先杀了你……” 熊三挣扎着对着宝子喊:“快、逃!” 宝子却一脸懵懂,声音带笑:“为什么要逃呢?” 就在熊三跟前,宝子的脸部逐渐扭曲,变成了一只可怕的、佝偻的绿鬼! …… 千山牵着我走在蜿蜒的雪洞中,刚才那些隐隐的轰隆声已经停歇,四周一片死寂,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脑海中闪现千山的那句话:小骗子,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 刚才在轰隆声中,我分明听到了人的尖叫,人类怎么能找到这里?他们在跟踪我们。 我突然想到了那架无人机,想到遇狼的那一夜,我确实感觉有人在跟踪我,以及在狐村的时候,千山和火兰曾私下聊天,我听到了关键词“跟踪”,而我以为他们在说火梅的跟踪……那么又是谁在跟踪我们? 豹子?猎人? 他们又能做什么?人类如何跟鬼,跟山主抗衡?我感觉他们是来坏事的。 可是无论如何,我必须打消千山对我的怀疑,于是我主动道:“千山,你不会觉得我跟人类串通一气,只是为了害你吧?” 千山挑了挑眉:“你没有?” 我连忙拍马屁:“我要是真跟其他人串通一气了,我肯定不会让他们来这里,他们能做什么呀,无论有怎样的装备武器,还不是分分钟被你消灭了?” 这话显然让他很受用,他走在前方,哼了一声。 我继续:“说起来,你之前说要是有外人不经过你的允许进来,会看到地狱,那是什么意思呀?” 猖狂的笑意再次出现在千山的眼中:“这里,会将他此生最恐惧的梦魇具象化。” 我情不自禁地代入自己:“如果是我的话,会看到什么呢……” 下一刻,我幻想中的、阿槿临死的模样闪现在我的眼前。 我深吸了一口气。 千山捏了捏我的手,满脸不解:“我说你是不是自虐狂?我还没吓你呢,你自己吓自己?” “……”我也对自己很无语,“说起来,什么时候到呀?” “就在前面。” 千山轻轻抚上前方的冰壁,一扇厚厚的冰门缓缓打开。奇异的香味从内部飘来,一直跟在我们后方的精灵们欢快地溜了进去。 千山手中的火已经灭掉了,我进去什么都看不见,却见胖胖的小精灵在空中滑过一条歪歪扭扭的弧线,“噗通”一声,它坐在高高的地方,用小短手抚摸亮起来的肚子,承载着它的莲花灯便亮起来了,一盏又一盏,照亮了千山宽阔无比、也杂乱无比的巢穴。 它的巢穴极其宽敞,而且还是双层结构,旋转楼梯为巨大的白色骨架。一楼墙壁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动物头颅,一个醒目的猫头鹰挂钟,地上铺着厚厚的银白色毛毯。藤蔓编织了沙发、桌椅和一个躺椅。书架为木质的,衣架是形状漂亮的枯枝。 “这些家具是你自己做的吗?”我问。 “对啊,都很简单。”他得意洋洋。 可是为什么说杂乱无比呢,他东侧的厨房里堆满了瓶瓶罐罐,感觉和仓库差不多,而北侧的餐厅堆满了书籍,恐怕想要吃饭得先挖一个坑。而房间西侧显然没有很好地被利用起来,除了一个寂寥的椅子以外,什么都没有。 二楼本该是他的卧室、书房等,结果完全变成了仓库,他应该有收集癖,各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