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话,他们即便不说话,此刻彼此的心意也是通的, 袁香儿能感受到南河恼怒着急,但却不至于过度慌乱失措的心。 他不再像自己第一次突然离开时那样乱成一团。 作为伴侣,他认可了自己的能力,不再觉得自己是那个失去保护就会立刻脆弱无助陷入险境的人类。 突然来到一个陌生而神秘的地界,袁香儿心中当然有些紧张。 但南河不断在她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和那种打从心底的信任,让她渐渐沉静下来。 她开始有自信能够很好地面对任何突发的情况。 我很厉害的,我能保护好自己。她对自己说。 (嗯,阿香很能干。)南河的声音很快在脑海中回应。 哎呀,不小心又把心里的话传过去了吗? (你不用担心我。) (不担心,但我想去到你的身边。) (好,让你慢慢来。) …… 空无一人的小船,在江面飘荡。 袁香儿站在船头,听见了隐隐歌声的歌声从河对岸飘来,那声音时而空灵飘逸,时而辽阔优美,有一种如梦似幻的神秘感。 仿佛一位不知人间疾苦的少女,正敞开那纯净清透的喉咙欢笑。又像放诞不拘的狂徒,偶尔流露出柔弱的一声嗟叹。 那声音令人闻心神摇醉,恨不能即刻寻觅追随前去。 袁香儿握住挂在脖颈上的南红吊坠,这个可以控制心神的法器正微微发烫,时时提醒着她不要在歌声中惑迷失自己。 就在此时,船头上出现了那位白袍的河伯,他的身影浅淡而透明,像是勉强留在舟头的一缕意念。 他拢着衣袖,向袁香儿行礼,“袁小先生,劳您拨冗前来,老朽铭感于心。” 袁香儿回了一礼,“河伯,两河镇到底发生何事?这里的许多百姓得了失魂症,就连我的一位朋友也被鱼妖摄走,不知去向。” “那只鱼妖,是我的一位朋友。”河伯说道。 “你的朋友?” “是的,我和丹逻相识于数百年前。那时候的我还是一个人类,而他确实是一只吃人的妖魔。”河伯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别人或许不能理解我和一位妖魔成为朋友。但我想袁先生你或多或少能够明白一些吧。” 他的生命似乎已经燃到尾声,苍老的面容,弯曲的脊背,越来越透明的身躯,但他的神色平静慈和,并无悲苦之色。 袁香儿点点头,有些担忧地问:“河伯,您这是怎么了?”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这世间本无永恒之物,我不过是时限到了罢了。” “可是您?” “这些年丹逻和我在一起,为了顾及我的感受,忍耐着从不吃人。如今我要离开了,他自然也就再无拘束。开始肆无忌惮地放纵自己。是以我才请您特意来这一趟。” “您是希望我出手铲除这只妖魔吗?可是我看见镇上早已有了不少清一教的高功法师,您为什么不托付他们,反而找到我这个名不见经传之人呢?” 河伯背着双转过身,“我想请您看一些东西,至于将来你想怎么做,可以自己决定。” 行进的小舟上出现一个年轻男子的影像。那是属于河伯的记忆。 年轻的垂钓者不顾船边的钓竿,也不划桨,任凭小舟在江心游荡。他的膝前摆着一壶小酒,几碟子小菜,自饮自斟,当真逍遥自在神仙不换。 小船附近的水面上,一只黑色的大鱼悄悄浮出水面,它的额头带着一抹鲜红,黑色的脊背在碧波中时时起伏,间或在水面露出一闪而过的鳞片。 “又是你,一喝酒你就出现,你也喜欢喝酒吗?”年轻的垂钓者放下竹笛,倒了一杯酒,“鱼兄,鱼兄,你可好酒?来,在下敬你一杯。” 他将一杯清酒洒入江中,江水中的大鱼摇头摆尾,鱼鳍溅起浪花,好像真的喝到了酒一般。 此后这位垂钓者每次出来钓鱼,船边总是追逐着一只青黑色的大鱼。 垂钓者敬酒投食,彼此互饮,宛如知交好友一般。 在一个明月临空的夜晚,垂钓者月色下行舟,哗啦水声响起,一位眉心染一抹鲜红,身着黑衣的男子从水中攀上小舟,坐在了他的对面, “在下丹逻,多日逢兄赐酒,心中感激,今日特来相谢。” 垂钓的男子知道他并非人类,多半为那只大鱼所化,心中有些畏惧。但想到这些日子相交之情,虽彼此不能说话,但已然有如知己一般,于是努力镇定回礼道:“在下素白,见过丹兄。” 月下扁舟,把酒言欢,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 美好的时光总显得迅速,悲伤却在记忆中浓烈而刻骨。 那是一个混乱的时代,妖魔和人类混居在一起,强大的妖魔时常肆虐人间,人类没有形成强大而统一的政权,大大小小的军事力量各自为政,时时彼此互相残杀劫掠,战事不断,一生悠然自得者,能有几何? 素白安居的小镇遭遇了战火的洗劫,那些冲入城郭的士兵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人类的身份,变成了比妖魔还要凶残的生物。 他们将女人和孩子从藏身之所拖出来,毫不犹豫地杀死在大街上。他们折磨所有反抗的男人,将那些尸体吊在城门前。鲜红的血水把曾经安静的小镇生生浸泡成了人间地狱。 从未杀过人的素白,在那一刻,持着血染的长刀,面对着铺天盖地的敌人化身修罗。 他的刀口卷了,刀柄被血液打滑到难以把握,但他不在乎,他的家被毁了,亲人朋友被歹徒所杀,妻子孩子全都死了,就死在他的脚边。 于是他也把自己变为了一柄杀人的刀,准备战斗到刀断的那一刻。 汹涌的洪水在这一刻冲开堤坝,涌进了小镇,无论多么凶残的人类,在自然之威的面前,都变得一摸一样的柔弱无助。 涛涛洪水毫无感情地卷走了大量生命,不论是敌军,百姓,好人,坏人,在它冰凉的目光中,都只有一个相同的意义。 白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仰躺在自己的小舟上。 天空和往日一般蔚蓝,水面依旧闪烁着欢愉的金色粼光,死了成千上万人的惨剧在这样明媚的世界宛如不曾发生一般。 如果不是他的身体还伤痛到无法动弹,他甚至会以为那被鲜血蒙住双眼的时刻不过是一场可以醒来的噩梦。 “抱歉,我发现得晚了一些。”坐在船头的丹逻说道。 素白悲愤道:“为什么,为什么只救我一个?你明明有那样的能力,却眼睁睁地看着所有的人死去。” “我为什么要救他们?那是你们人类自己的事。”丹逻不解地问。他的语气很平淡,没有讽刺,也没有辩解,只是单纯的疑问,纯粹到让人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