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那个穿得西装革履的男人盯着徐砾目光闪烁,伸手拿酒偏要碰手,一副兴致高昂的样子。 他清了清嗓子走过去,朝徐砾远远使了个眼色,徐砾笑吟吟在哄人买酒,不过也是走走流程,早摸清那是个充派头的铁公鸡,很快抽空出了吧台。 “吴姐跟我说了,你放心,今天下午这瓶酒已经记你头上了,一分都不会少。”酒吧里声音嘈杂,黄臻凑过去,大声说道。 徐砾应了一声:“你把手机给我。” “啊?”黄臻没明白,“要手机干嘛?” “把程茵的手机给我,”徐砾说,“这事和我没关系,但刚刚你也看见了。” 黄臻冷下了脸,转头看向别的地方。 “下午的抽成分你一半。” “因为施泽?你看上他了?”黄臻突然抓紧了徐砾的左手,逼视着问道。 “你是不是有病?” “黄臻,”人来人往,徐砾深吸口气,和他退让了一步,说,“别玩了,老师知道了你占不了便宜,你这是敲诈。” 黄臻脸上一时间变化万千,他龇牙停顿片刻,缓慢地松开手,不情不愿把手机交给了徐砾。 第3章 若不是为了来讨那瓶酒钱,徐砾今晚不会再来Freedom上班。他有段时间没去上课了,虽然在家也见缝插针学了些,但总归落下了进度。 Freedom里也没有徐砾想要的自由,他找不见。吴姐说他就是掉钱眼里了,他只会装着乖巧憨憨点头,只等吴姐大手一挥可怜他无依无靠,把该得的钱发给他。 回到下班必经的荷花路上,街上店铺都已关了,寥寥几盏路灯昏黄地照下来,行人也没有两个,徐砾眼皮耷拉,大声打了个哈欠。 他脑海里盘算着最近给他妈看病和吃穿用度的开销有多少,加上工资和过两天低保到账的收入有多少,算着算着抬手一拍发痒的胳膊,手指一搓就是只蚊子。走着走着,算来算去,汗不知不觉从额头后背流下来,徐砾想起了酒吧后门那桩事,他还赔了半瓶酒的提成给黄臻,下个月又少一笔入账。 徐砾从书包掏出那部手机,四边的按钮都摁了摁,试着开了机。 手机一开始的光亮巨大,照得徐砾眼睛有些发花,脚下的路也蒙蒙亮了一圈。 大概几秒钟过后,光亮暗下去,锁屏上的时间跳出来,与此同时,徐砾看见了一个侧脸。靠直觉和照片中男生高挺的鼻梁和黑亮的头发,徐砾认出来了——施泽趴在课桌上睡着时的样子被拍下来,成为了女孩的手机屏保。 还是前女友的手机屏保。 徐砾笑了一声,习惯性滑动两下屏幕,发现早被破解密码开了锁屏,里面还是那张侧脸的照片。 女孩子的手机桌面也是精心打扮过的,一个个粉粉的小图标都分不清哪个是哪个。正随便看着,突然叮咚叮咚连串的响起来,短信提示栏延迟推送后蜂拥弹出,除了几条垃圾短信,全是施泽发来的骂人话。 徐砾连短信都没点开,也就上下扫两眼,稍不留神下台阶却踩空了,整个人往前猛地一趔趄,手机差点飞出去。 “哎呀我去......”徐砾拽着旁边的灌木丛才勉强没有摔倒,心道简直是命犯煞星,什么仇什么怨,紧接着又乐了,觉得好笑。 他自己也不说准用半瓶酒钱的代价要了这只手机是做什么。他抬头往天上望,白天能望见的火红的残阳变为一片漆黑,巨大的树冠没有留下一丝缝隙。施泽和其他人其实没什么区别,维护自己维护的,讨厌自己讨厌的,徐砾要是每个都计较都放在心上,那他还活不活了? 可他居然看见那个盛气凌人惯了的施泽居然没头脑到如此地步,为了替别人出头冲动得像是自己和黄臻有天大的仇恨一般。 徐砾起初是好奇的,好奇到留下观赏他和黄臻怎么吵架,想看他还能为此做到什么地步。即便施泽在班里有意无意刁难过徐砾,徐砾又不擅长先做恶人,黄臻家境无忧,怎么败都不会怕,可他需要生存和生活,不需要逞强和好胜。 一丝天光都已被黑夜吸噬吞没了,徐砾把手机重新关了机,扔回书包里落个清净,然后快步走着赶回家去。 小区里也几乎黑得看不见路,巷子里住在下水道的猫听见动静便喵喵叫两声,徐砾回到家,屋子里灯已熄灭。他蹑手蹑脚往房门口看了眼,房间里摆着两张床,小的那张堆了些衣服杂物,徐砾母亲背对着躺在稍大那张床上,呼吸匀称没有翻身。他才放心地拿上短衣短裤去洗澡。 徐砾再进来时,他妈像是被他吵醒的,怔怔做起来,一脸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怎么了,妈,怎么还没睡?”徐砾坐过去,问道,“是我吵醒你了么。” “你还没回来,我睡不着。”徐砾母亲说完,不高兴了似的,低头顺着头发,一下又一下。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快睡吧,明天早上又该说头痛啦。” 徐砾边说边帮她顺头发,顺势按住她的一只手,轻轻攥着。徐砾母亲只能跟着停下另一只手,擦了擦脖子上的汗。 “你今天在学校怎么样,跟我说说,同学对你好吗?没有人欺负你了吧?” 徐砾扭头从桌上拿了蒲扇来,说:“挺好的。” 他开始讲学校里的新鲜事:“今天班里转学来了个新同学,叫祁念,长得瓷白瓷白漂漂亮亮,明明很怕陌生人的样子,还要逞强一点都不怕,真好玩。” “有多漂亮?”徐砾母亲摇着蒲扇,认真想了一番,“有砾砾漂亮吗?” “和你一样。”徐砾笑嘻嘻道。 徐砾母亲说:“和我一样......和我长得像?那也是我的孩子一样。” “不是,”徐砾扶着她躺下,“只有我是妈的孩子,人家才不会投胎到我们家来。” “为什么?” “因为他家有钱,我们家没钱,”徐砾说,“他那看着一碰就碎的可怜样,就算不是养尊处优长大的也来不了我们家。人家可能和我们一样可怜,但有富贵命,来了第一天就会活不下去咯,直接死翘翘,那你还想去美国?做梦吧,只有我当得了你的儿子,你说是不是。” 徐砾母亲睡着了,一只手捏着蒲扇,一只手扶着她儿子的手臂,躺下径直就睡着了。徐砾猜许是他提了一嘴去美国,她脸上还带着幸福的微笑。 屋里鸿运扇呼啦呼啦转着,不知何时起隔壁陈老太屋里又吵嚷起来,陈老太儿子天天抓着自己老婆骂架吵嘴,一天到晚也消停不了。窗外的树冠再也遮不到这里来,月光盈盈洒洒,像凉爽的薄纱一样盖在身上。 徐砾拿掉她手里的蒲扇,想抽出手,却又怕再次把她吵醒,干脆也躺下来,睁眼看着天花板。 徐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