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小丫头完全不受影响,在这片星辉的海洋之中她仿佛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活跃起来,海量的以太真涌入她体内,令她长发灼燃,兴奋得引颈长嗥一声。
“钥匙之章?”
因为只要一开始就作好了最坏的打算,剩下的,只要相信便好。
娜尔苏妠却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细微的表情:“让我再猜一猜,所以你的意图其实仅仅是只拖延我,为什么,是为了让我的力量无法集中,我猜得对么,小姑娘。”
而舰务官小姐本就有工匠的底子,何况元素祝福还赋予了她超强的感知能力,因此三人之间,反倒是海魔女弥雅落在了最后面——或者不如说,是她故意落在最后。
而方鸻三人之间已毋须再作更多交流,三人极有默契地转身就逃——他们四散分开,各自向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娜尔苏妠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自己亲许的‘女儿’,不由露出满意的神色来,“不要动,我的女儿,我不会加害那些受我所祝福的人,那个印记是监视,但也是保护。”
希尔薇德在一侧轻轻一笑,她当然明白这位娜迦之母的多疑,神话故事之中有的是关于这位风暴的女主人的描述,她主动拿出海林水晶,并不一定能博得对方的信任。
“看来你也想到了,”娜尔苏妠笑得愈加得意:“你们的计划有一个致命的缺陷,我们退去之后,谁来保护这座岛上的人?那时候奥黛丝死了,结界也不复存在,帝国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说不定会拿这里的一切来要挟你们。”
希尔薇德虽然严厉禁止其他人谈论自己,但这种禁止本身就是一种怜悯,她虽然默默记在心中,但却变得更加孤立,久而久之,她就成为了人们口中那位沉默的怪人。
而娜尔苏妠在后面越追越是恼怒。
但那也仅仅是相对于凡人而言。
娜尔苏妠以为他屈服,忍不住眯起眼睛:“凡人对于神明来说就像是尘埃,无足轻重,但正因为无足轻重,所以我并不是一定要杀死谁,或者饶恕谁——”
她摇了摇头:“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考虑,被植入你体内的那颗‘心’被称之为‘银’,因为银是炼金术士们认为纯净的金属,它可以祛除邪魔,验明污秽,‘银之心’是高贵与纯洁,我们当初救下你,并希望你拥有一个同样的灵魂。”
她伸出手来,点在谢丝塔心口:“但回应我们的并不是银之心,而是你呀,谢丝塔,命运并未赋予你一副铁石心肠,反而给了你最柔软的情感,你与那些善良的人们从无二致——”
她摇了摇头:“但你使用这样的能力并不是没有限制的,那个限制就是你们凡人羸弱的身子,但你可以阻挡我几次呢?你要明白,你面前的我力量可是无穷无尽的,而这就是神明——”
“真是荒谬!”她有些愤怒起来:“所以你们和我纠缠至此,就是为了这个?为了争一个是非对错,真是幼稚得可笑!”
“你所做的一切,仅仅只是看着自己向着既定的命运而去,你从未改变过什么,只是将未来的选择权交到我们手上——那你呢,你是否也选择了自己的命运?”
那双眼睛的主人又变成了奥黛丝,那位女神大人正看着她:“你因为自身的来历,力量而感到迷茫?因为你身体之中的那颗‘心’而感到自己与他人相异?”
娜尔苏妠一愣,但神明毕竟是神明,她几乎是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这只小虫子当然不是解开了她的空间禁锢,而是一切的法则的底层都是星辉——
“那就是你全部的人生,你自身的选择,你的命运,凡人的一生——谢丝塔。”
方鸻一怔,随即哑然失笑:“娜尔苏妠女士,你以为你赢定了?”
意志是强韧,思维是敏捷。
“所以,”女仆小姐抬起头来,用紫罗兰色的眸子看着对方:“那并不是你的选择,对么,而是一个遗憾。”
奥黛丝轻声漫语,一字一顿:“是那纯洁的心灵塑造了它。”
“我们真正见过那深渊之下的世界,明白一个黯淡无光的未来会是如何的,但幸运的是,是你们改变了我的看法,”奥黛丝眼中露出柔和的目光来,温柔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方鸻那一刻无比庆幸老师R和Shana给予自己的一切,如果不是‘钥匙之章’,不是众星装置,自己绝无可能在这里逃过娜尔苏妠的追击,那拖延的一点点时间。
但娜尔苏妠并不太在意的样子,只开口道:“不如我们谈谈吧,你其实应当明白,我们之间还是存在共同利益的。”
他的一次次尝试,无外乎都是为了推开那扇大门,因此一切太过熟悉了,星与星之间的连线,计算的方式,陷阱,与解题的思路,他几乎毋须思考,就能跃迁向前,前往更高的地方。
而另一边,希尔薇德同样看着这位娜迦之神将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有些冰冷,指甲锋利而令她产生了一丝刺痛感。
她举起一只手来。
而更遥远的空间之中,弥雅正静静地看着那道天际的流星。她回过头去,又看向面前的娜尔苏妠的分身,静静开口道:“你敢赌么,崇高之心并不在我身上。”
“可人心本就如此复杂呀,善恶交织,那并不能说明什么,‘银之心’从来不是你,而是你塑造了它。”
娜尔苏妠看着他,目光冷了下去:“否则你还想要什么,难不成你们真想要拯救整个北境?不可思议,那些人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和你非亲非故,甚至可能都不认识你们,更不用说你们还是帝国的通缉犯!”
“这一切都是出自于我意志的选择。”
……
那星光与星光之间相连的道路,本质上通向同样一个终点,它们所构成的图景——其实无非也就是那个方鸻最熟悉不过的名字——众星装置。
她垂下浓密的睫毛,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湛蓝如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
随之而来的是空间的束缚——禁锢之力已随她张开的指尖从四面八方压来,形成一个无形的牢笼——到了龙骑士这一位阶,法则的领域的展开,犹如推开了一扇通向世界本质的大门。
最广为人知的就是短距传送。
但方鸻已经化作一道光矢,向那门扉之中飞去,没有丝毫的停留——前进的并非是他的身体,而是他的思维,他计算好的一切路径,而那些答案早已明了。
在这个世界中,思维愈快,速度就愈快,计算力是这里的一切,但那小子也未免太过离谱了,凡人的计算力再怎么强大,也不至于比得过一位神祇的灵知吧?
纵使罗曼和欧力暗自给她使了绊子,但她还不至于连一个凡人也降服不了。
“可笑。”她忍不住说道:“真是可笑!”她的目光在方鸻的脸上巡视,“所以你打定主意要与我一战,与一位神明一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海林王冠,苍之辉,你以为奥黛丝将崇高之心带去了这片星空的最中央,你们就一定成功了?”
“那就是第一章的钥匙,”方鸻微微一笑:“钥匙之章。”
虽然没有结果,但至少已足够熟悉其过程。
“这就是你们的打算?”娜尔苏妠冷笑了起来,“将我诱到这个地方,然后用以太之海的力量对付我,以太之海的魔女,受其所祝福的人,这就是你们的依仗?”
……
她见方鸻停下,正准备讥讽两句,却没想到方鸻竟然先一步开口了:“娜尔苏妠女士,你听说过钥匙之章吗?”
他抬头,以平淡的目光看向这位娜迦的神祇开口道:
但——
“但如果你违逆我,我可是不会再手下留情。”
说来两人同样是大海的主人,只不过一个代表了魔力的狂暴,另一个则象征着以太之海无限的可能性,弥雅不看向身后,直接拔出星匕首向后一斩。
“她来了。”方鸻看向身后的一个方向,虽然那里只有淡淡的星光闪烁,如同流淌着一条璀璨的星河,但在漆黑的背景之下,一阵无形的战栗已经越过了他们每一个人。
那片星空,他曾无数次见过,不仅仅是在杰尔德姆、阿德妮父亲留下的作品之中,甚至在更早的时间线之中,当Shana将那段训练程序交到他手上时。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
她自然明白这个世界的法则——工匠是利用炼金术阵将物质界的一隅投影到以太之海中,再用星辉最本质的法则来塑造物质,那就是他们在行星引擎之中所见到的星空的真相。
命运,是一条向前的河流。
她看到女仆小姐手中出现了湛青的火焰,一副王冠的轮廓在她指尖浮现,那闪烁着青辉的水晶,正犹如世界的初生,白树枝干,抽枝生芽。
三人当中,方鸻逃得最远——或许是因为这片星空对于他来说太过熟悉,他不止一次在梦中见到那相似的景象,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一次又一次的重复。
自然同样无法为她带回那些信息。
“又或者说——”
但她回过头,同样看向那天际的流星,却丝毫没有要动弹的意思——她仿佛胸有成竹,并不需要收回这道分身的力量。
但方鸻转念一想就明白,阿莱莎是龙王利夫加德的女儿,而尼可波拉斯的力量可以说就是来自于后者,说是龙王的血脉也未为不可,就连阿莱莎自己都说过这件事。
奥黛丝怔住了。
那毕竟是一位神祇施展的法术,就算是在十四环以下,但以他的等级来说,应付起来也是可大可小的事情。他没太认出那法术的来历,但依旧还是举起魔导手套。
因此才能有如此的幸运。
再往前,就是连他都陌生的区域——是众星装置之中他从未到过的领域,无数第二世界的天才工匠在此领域折戟,Shana他们似乎也没好多少。
那么娜尔苏妠认错对方倒也无可厚非。
事实上能走到这么远的地方,已经是仗着自己对于众星装置足够熟悉了——这个世界本质是阿德妮父亲留下的作品,他借鉴了杰德汉姆的技术路线,而自己又正好研究过艾什爵士那里对方留下的早期作品。
“到那时候,”她轻笑道:“你们怎么办?就算你们不受要挟,可帝国人是一定会拿这座岛上的岛民们泄愤的,这些人可不是帝国人,帝国没有丝毫心理负担,你见过他们如何对待那些山民么?他们干得出来那样的事情。”
“罗曼女士?”
他说了一段在娜尔苏妠听来云里雾里的话,她在深渊海眼之中沉睡太久,对于凡人的世界早已陌生,更不会知道第二世界发生的那些技术的变革——她的女儿们,被她禁锢于这片风暴的大洋之中。
但方鸻的话却蓦地让她产生了一股子危机感,毕竟无论是‘门’还是‘钥匙’,其暗喻都太过明显,这位娜迦之神看向那扇门扉,忽然之间意识到方鸻要干什么,愤怒地尖叫一声试图阻止对方靠近。
娜尔苏妠已经靠道了足够近的地方,立刻施展法术,向方鸻射出一支漆黑的利箭——那并不是超环魔法,方鸻从气息上可以感受出这一点,虽然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对自己手下容情,但他可不敢大意。
不仅仅是他们本身所掌握的龙骑士域,一些更深层次的真理,例如空间与时间的法则也随之向人们展露真容,即便不是那些至高域的龙骑士,也往往能从中掌握一些力量。
海林水晶的最后一支也黯淡了下去,方鸻一下明白发生了什么,身后的娜尔苏妠气息又强大了不少,他明白自己再逃下去已无意义,神明的力量还是难以想象。
那是努美林的圣树,王冠被锻造之初的情景。
她叫出的明明是龙后的名字。
弥雅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北境被淹没,并不是因为我在乎什么,而是因为他们刚好挡在了风暴前进的方向上而已;不过我可以不在意,自然也可以为你们破例一回,我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这座岛上的岛民,包括那对可爱的姐妹。”
那片星空——其实也就是杰尔德姆的杰作,三位天才的真正遗产之一,阿德妮其父在此道路上漫漫前行,他既然继承了那样一条技术路线,其最终的作品自然也由此而生。
奔涌的流水只会眷顾那些最富勇气之人。
女仆小姐抬起头来,浅紫罗兰色的目光看着她,显得平静,但又迷茫。是这样么,家人与同伴,然而关于童年时代的记忆是一片空白,只停留在一段叙述之中,并无实感。
在那一刹那之间,方鸻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同样的场景——河边的少女,参天得巨树,用平静的目光,正看着他,然后轻轻向他点了点头。
娜尔苏妠一时哑然。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你们以为,只有你们在拖延时间?”
两者在半空中一交手,那位娜迦之神立刻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你不是龙后,你是谁?”
神明对于这个世界有着更加本质的理解,尤其是对于一位黑暗的至圣,一位古老的神祇来说,在她出手之前,就已经意识到了弥雅的一切能力,并先一步锚定了对方身边的一切空间通道。
娜迦之神满意地点了点头:“明智之选,不愧是我的女儿。”
女仆小姐沉默着点了点头。
“嗯。”
方鸻微微一怔,他没想到对方连这一层都想到了,这么说来对方果然在第一时间也向谢丝塔与奥黛丝放出了分身,说不定现在已经找到了对方的位置。
对方直接将法则还原成了以太最本质的样子,就像是原子只有在一定结构下才能形成宏观世界的物质一样,一旦结构打散,泥沙便无法形成牢笼。
娜尔苏妠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么一着,忍不住大吃一惊:“阿莱莎!?”
“因为人生来被施以枷锁,它束缚住所有人无法挣脱,三十年前,二十年后,人们一次又一次地努力,但结果并不会发生改变?一切都毫无意义,只因为天意如此,所有人皆是命运的囚徒。”
爆风吹得方鸻向后退去。
弥雅的气息消失了。
或许那正是他想要的一切。
它会流向人们所希望的方向,因为伊莲女神总会庇佑那些勇敢的人,他们奔向未来,创造明天。
方鸻摇了摇头,并不全是——他翻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那里闪耀的星辰——那不仅仅是海林的晨星,也亦有星门的图案。
她举起手来,放出一张画面来。
希尔薇德希望她将之视为两人友谊的见证,但她却觉得那是一对镣铐,同龄的女仆们只会使用轻柔的羽毛掸,在温暖的阳光下娇笑打闹,那是庄园内之中的氛围。
“咦,这家伙也过不去了?”娜尔苏妠来不及思考那门扉的意义是什么,神祇也并不是全知全能的,她大致了解苍翠的碎片之中所蕴含的世界,但这里面本身也被那个叫杰德·汉姆的人类改造过了。
希尔薇德叹了一口气,只得抬起头来,看向那个遥远的方向。
“那只是损失了一些星辉而已,”娜尔苏妠伸出长长的舌头一舔嘴唇道:“我可以给他们更好的补偿,我也不在意你和利夫加德的之间是何关系,毕竟我和那些大蜥蜴之间也没什么好谈的。”
他就算对自己再自信,也不觉得自己可以创造奇迹。
火光正在变得暗淡。
她一直都明白自己与他人的不同,没有哪位少女会轻易撞破一面墙,将一场打扫变成战场,其他女仆们看她敬畏的目光,背后的窃窃私语,她都有所耳闻。
“我将戴冠,并向你施以审判。”
那万千的声音重叠为一,最后化为一个雷鸣的回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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