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是替殷佑才去的,而附近几个村去服役的人中,只有他一人活着回来了,或者说当时整个四方镇中,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 那是殷峥第一次杀人,也是第一次杀那么多人。若要问他第一次杀人有什么感觉?除了有点累外,没什么感觉。 殷峥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些人的身上。 殷峥很少对人起杀意。 对一个人起杀意,是需要剧烈的情感波动,而殷峥的情感波动很难有大幅度的起伏。 还有一个原因,在殷峥的那个世界,他们剔除情感成为人形战争机器的原因有两个,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为了身后千万万个同胞。 这个世界的殷峥虽然没有那些记忆,但有些东西是刻在灵魂与基因里的,对于人类,他潜意识里是有存在保护的本能的,虽然很淡薄,但它确实存在。 若无必要,他不会伤人性命,但有两个情况除外,生命受到了威胁,和…逆鳞被触,情感烧灭了理智。 气氛莫名凝重起来,那两个生面孔的外村人对视了一眼,刚张嘴要说什么时,听到消息的村长就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挡在他们与殷峥面前。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你们带着家伙来这里想干什么?还带着外村人来,我看你们是想翻了天!”村长怒不可遏地喝道,一双混浊的眼眸盯着那两个神婆和几个外村人时很是不善。 “村长。”殷大柱讨好地道:“外面都在传殷峥后面带回来的那小娃是灾星,蝗灾就是他带来的,上游村和赵家村的人要来把那小娃绑了烧了,我给拦住了,带了神婆来让他们看看那小娃到底是不是灾星。” 村长眯着眼看殷大柱,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这意思是说,我还要夸你做得对?” 殷大柱瑟缩地缩了下头,嗫嚅两下后想到家里的那十两银子,咬了咬牙道:“这他们说的也没错,确实是那个小娃来没多久就招来了蝗灾。我这也是为了我们村子好,毕竟谁也不想来年还是颗粒无收,这地里的庄稼就相当于我们乡下农家人的命根子,眼睁睁看着颗粒无收这不就是在心口上剜肉吗?” “今年有多少人因为这蝗灾没了性命?村长你不为自己着想,你也得为村民们想想。我带了神婆来,只要让神婆看一看那小娃是不是灾星,不是的话我们没话可说,是的话怎么着也要给大家伙一个交代是吧?” 李寡妇连忙开口应和:“还要给那个叫皎皎的小娃也看看看,就是他来了才害得我家二狗出事,而且他一来我们村就遭了旱!” 老王氏扭头就啐了她一口,自从孙子和儿媳真的母子平安后,皎皎在她心里就拔到了一个高度,谁对皎皎不好她就对谁有意见。 “我呸,就你家那个恬不知耻偷鸡摸狗赌淫全沾的二狗子还需要别人去害?自己欠了赌债没钱还就偷了人家小娃去卖,完了还怨恨到苦主身上去了,合着这全天下……” 老王氏那张嘴不是吹的,骂人直戳心窝子,听得李寡妇面容都扭曲了。 “王嫂子别骂了,赶紧让神婆看看那小娃才是。”老吴氏开口打断道。 “呸。”老王氏扭头也啐了她一口:“看什么看,什么神婆,就是两骗子,这些年来我老李家掏了多少钱给她们,喝了多少符纸,哪次见着有用?不仅没用,还差点把我大儿媳给喝没了,就这神婆谁敢信?赶明儿收了谁的脏钱张口一污蔑,那真真是害了人小娃的命。” 两个神婆的脸色当即难看下来,神神叨叨的摸了摸额头又摸了摸地,完了还做了不少动作诡异的舞,对着老王氏厉声念了一段听不清什么的咒语后,正要张嘴说什么就被老王氏给打断了施法。 “两个神神叨叨装神弄鬼的神婆,张嘴就想给人家小娃冠上一个灾星的名号,那京城里叫什么司天监的大官都不敢这样给人下灾星的定论,都要去镇国寺,灵隐寺这些地方问一问高僧圣僧,你两个神婆算什么,难不成比那大寺庙里的高僧还厉害?”老王氏叉着腰唾骂横飞地回怼。 这什么京城的司天监,镇国寺,灵隐寺都是老王氏有次去城里,听人家茶楼里的说书人说的,因为很少进城,那一次的事被她记得牢牢的一直没忘记,没想到这次给派上用场了。 “北方几个州府都遭了蝗灾,那么大范围的灾难你们硬要栽在一小娃的头上,缺德冒烟的玩意也不怕被老天爷降到雷给劈死。” “说那小娃是灾星,我还说他是福星呢,其他地方都遭了灾,怎的就我们这长了野菜和猪牛吃的草?还不是那小娃在李家村,我告诉你们不要一个个的放下碗就骂娘,改明儿真遭了祸事都不知道朝那方磕头!” 自从陈氏平安生下大孙孙后,老王氏就在想当时殷峥为什么不让皎皎跟着她来一趟村长家,想了小半个月才模糊地明白上那么一点,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还有那什么财不露白的话,估摸着殷峥就是怕那心有歹念的人惦记上皎皎的福气,把他掳走。 寻思着这点的老王氏刚刚心念一动,就将这福星的名头按在了秦棉棉头上。 甭管别人信不信,只要李家村的人心里头对这点存了疑念就行,至少这样那灾星的名头想要按在那叫秦棉棉的小娃头上就难了。 殷大柱等人被老王氏这一连串的话给怼得哑口无言。 一直没能插上话的冯大娘连忙道:“是啊,人小娃长得白嫩又懂事,那像什么腌臜的灾星,我看见啊,就像王嫂子说的,是个小福星!” 陈二婶:“就是,谁家灾星长这幅招人稀罕的模样,生生将镇上的小娃都比了下去!” 那两个看着就不像是地里刨食的生面孔见事不可为,对视了一眼悄无声息地离开。 正好看见他们离开的村长李根生眼睛一眯,觉得事情不对。 被老王氏这一搅和,这件事就不了了之,倒是这次参与堵门的村民被村长和族老狠狠地呵斥警告了一顿。 县城里,得到下人来汇报的孟栖梧狠狠皱了下眉,放下画了一半的画,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细细地擦了手后,心里的怒气才平息下来,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遇见点坎坷而已。 只是一件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问题,虽不是大事,也难免让人心烦。 夜晚,睡着了的秦棉棉突然轻声哼哼了起来,白皙的小脸上渐渐染上绯红,两边鼻翼急促翕动,呼出的气息都带上了灼热,难受的秦棉棉手脚不安分地将盖在身上的被子给踢开。 翌日,起床洗漱完的皎皎见棉棉没出来,就跑去他屋外敲了敲门:“棉棉,起床吃饭啦!” 没有听见声音的皎皎歪了歪头,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探了个头进去,看见棉棉还在睡后就又悄悄地把门关上。 殷峥端着早食从灶房里出来,发现秦棉棉还没出来后就打算去看看,提前看过的皎皎拉着爸爸的衣角仰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