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海森沉吟片刻,最后挑了下眉,与我并肩坐下。 他一条腿曲起,一条腿径直伸出去,双手往背后撑住,重心后仰,看起来像只懒洋洋的猫。 “对不起啊,刚刚是我态度不好。”我开口,声音有点儿别扭。 “习惯了。” 我咕哝一句:“怎么说得跟我脾气一直很糟糕似的……” 艾尔海森瞥我一眼,用叙述定理般的口吻平静道:“你对我一直是这种态度,伪装出平易近人的表象不过是你的拿手特技之一。” 我点点头,没否认:“因为是你嘛。” 话音刚落,我与艾尔海森不约而同地愣了愣。 温暖明媚的暮色缓缓流转,他在光亮之下向我转过脸,唇边噙住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比起平时的漠然寡淡,更多了一丝人情味。 我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说:“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以后能不能多笑笑,别老木着张脸。” 我话还没说完,艾尔海森已经把唇角的弧度给掰直了。 “……” 我嘁了一声,转过头不再看他:“油盐不进。” “我特地来这是想告诉你,你的父亲已经找到了。” 我沉默了两秒:“……谢谢。” “你应该已经想清楚了,逃避并非明智之举。”艾尔海森垂下眼,看着我那只埋入沙土用力攒住沙砾的手,平静说道,“更何况,凭我对你的了解,比起逃避现实,你更擅长解决问题。” 正如艾尔海森提醒我的那句:不要忘记你加入教令院的初衷是什么。 我当然不会忘记。 然而,我的初心并非源于失去父亲的一时悲痛。 只不过在我的价值观中,我并不认为漠然遗弃因接触神明知识而丧失理性的学者是合理之举。 这是关乎是与非的二元价值判断。 抛开这些,作为父亲的女儿,我不怨他,更不恨他。 只不过我认为他的所作所为不值得我同情,更不值得我原谅。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不应一味沉湎于过去,而是要用自己的生命去延续逝者的价值。 死者的意义应由生者赋予。 待到最后一抹晚霞敛尽余晖,我拍拍屁股站起身,向艾尔海森伸出手:“赶紧回去吧,沙漠的夜路可不好走。” 艾尔海森坐在地上没动。 他盯着我那只沾满沙砾的掌心,忽而抬手,轻轻握住我的。 我的手指不自然地瑟缩了一下。 艾尔海森静静地说:“你父亲,是在阿如村南侧峡谷的三岔路口被人找到的。” 我微微一怔:“他怎么会跑去那么远的地方?” “不知道。”艾尔海森借着我的手顺势站起,“但是,我沿着他面对的方向去峡谷深处看了一眼,结果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什么?” “峡谷深处有一片废弃的人造建筑,如果我没猜错,那就是你想找的魔麟病院。” 第18章 夜色如黛,繁星漫天。 沙漠地区昼夜温差极大,白天热得让人恨不得扒层皮泡水里,夜里又冷得让人恨不得裹床棉被缩进驮兽毛茸茸的肚子底。 用围巾把脑袋和上半身缠得严严实实的我冻得直发抖,艾尔海森却好像个没事人,仍旧只用外套吊儿郎当地挂住半个肩,多看他一眼我都嫌冷。 “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生堆火烤烤——” 话音未落,我就被身旁的艾尔海森斜了一眼。 我只得讪讪闭上嘴,任由他引着我朝下风蚀地的更深处走去。 穿过一道深长的峡谷,我终于看见了艾尔海森所说的三岔路口。 又向东南方向前进稍许,眼前是一处三面环着沙丘的地洼型地势。 沉淀在低处的阴风卷起漫漫细沙,远远望去,眼前的景象竟像是被笼在云雾中一般,只能在朦胧中捕捉到星点火光。 “是我的错觉吗。”我愣愣地指住那些渐行渐近的光亮,“为什么火会在空中飘啊?” 艾尔海森眯了眯眼,忽地向一侧闪去,还不忘扯住我的胳膊往他的方向一带。 几个抓着火把的丘丘人正从我们刚才站着的位置横冲直撞过去。 它们扑了个空,杵在原地愣了愣,又将毛茸茸的脑袋转向我们。 “……” 我差点以为须弥沙漠也跟璃月的无妄坡一样会闹鬼呢…… 丘丘人又要甩着火把冲上来的时候,艾尔海森松开我的手,与神之眼共鸣的同时,他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把翠绿的长剑。 他闪身跃入高空,再一个下落,几枚荧绿的琢光镜便随着他旋身劈砍的动作将丘丘人斩为尘埃,消散于茫茫沙土之中。 杵在一边负责观赏的我拍拍巴掌:“你是在耍帅吗?” 艾尔海森:“……” 看他的表情,估计是在后悔刚刚没让丘丘人两棒子抡死我。 他将火把和被丘丘人甩落在地的打火石扔给我:“你最好再仔细看看周围。” 我不明就里地点亮火把,抻直手臂举起亮光一看。 不看还好。 这一看,我才发现又有一批丘丘人被方才的打斗声给惊动,此刻正气势汹汹地拉起弓箭举着斧子盾牌向我们紧盯过来。 不仅如此,其中还混迹着好几个身型剽悍的镀金旅团。 我下意识看向艾尔海森,却见他好整以暇地后退了一步。 艾尔海森好似示意女士优先的绅士那般,抬起手臂:“请。” 我:“……???” 我:“喂,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艾尔海森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不然呢?我只是个文弱的学术分子。” “……” 神他妈文弱的学术分子。 虽然我很想跟艾尔海森继续理论下去,但眼下怎么看都不是耍嘴皮子的时候。 在魔物们暴起发难的千钧一发之际,我破罐破摔般掀开围巾,迅速与镶入项链底座的神之眼进行共鸣。 翠绿的光芒从我胸前爆发出来时,一座圆柱体风场骤然平地卷起,将一齐进攻的丘丘人与镀金旅团牵引至其中。 待到它们逐渐被聚拢至风场中心点时,我摁住手中凭空出现的法器,将漂浮于空中的风元素力具像化成无数把锐利的风刃,对着被飓风笼罩住的敌人一齐发射出去。 场面堪比一个关门打狗。 这回拍巴掌的变成了艾尔海森。 我重新裹紧围巾,捡起摔在地上的火把往他眼前怼过去。 我忿忿道:“你怎么能放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孤身面对险境?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艾尔海森看了看不远处以叠罗汉状不省人事的镀金旅团,又看了看丘丘人众落了一地的斧头盾牌,最后沉默着看向我。 他静了整整三分钟,尔后向前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