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闯进了破庙。 他挣扎着抬起头,逆着光,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比他高一点,但终归是个小孩。 死神什么时候长了这副模样?纵是趾高气昂的,却一点也不恐怖、不可怕。反倒像降落在F区的太阳,意气风发,那座庙许久没迎来过那样蓬勃的生机。 救人一命要付出多大的决心,那小孩却没一点犹豫。 他从鬼门关被拉回人间,终于确认那不是死神,而是救人命的菩萨。 可菩萨,来自S区的菩萨,怎么会渐渐变得一无所有? 渴望的亲情、爱人的资格、成为Alpha的机会,一个接一个离他远去。他曾经的那些善举,没有一样得到回报。 “我居然救过你两次,真不可思议啊...”过了这许多年,云落竟不计较当年的得失,声音一片平静着,感慨道,“这下我们之间,算扯平了吗?” 弥隅听到这话却一下变得激动起来。他从地上径直起身,揪上云落的衣领:“想都不要想。你欠我那么多,这辈子怎么可能扯得平。” 又对云落讲这样重的话。 不是他故意。只是他不想扯平,甚至恨上了这两个字。 察觉到这个念头出现之前,弥隅动作迅速地将通感悄然关闭。 他人生的天平一边独重,直到对面的托盘里站上了四个人,才好不容易将甘心堕入地狱的他拉了回来,而如今,那四个人不在了。 有一瞬间,他想要云落站到已然空荡荡的另一端去。做敌人没关系,不对付也可以。只要别扯平,别让他的这一端再重新堕下去。 云落一怔,转瞬即逝的错愕后,神情依旧淡淡的:“也对。怪只能怪我不听我爸的话。他不要我跟来,是我非要见见S区之外的世界,偷偷地上了飞行舱;他把我锁在舱里,也是我自作聪明搞到了密码,跑了出去——整个F区那么大,我又偏偏跑到了你住的破庙。怎么想,都是我自作自受,遭了报应。” “所以为什么要救我?总不能是S区教你们去搭救一个F区的平民吧。”弥隅问道,特意加重了说到“S区”时的语气。 为什么要出手相救。 前一晚云落才问过弥隅的问题,此时被原封不动丢回到自己身上,才发现这问题其实并没那样好回答。 “为什么?”云落轻声重复一遍问题,声音突然轻快起来,像是当年那个年纪说得出的话,“我可是云家的小少爷,将来还要成为全联邦最厉害的Alpha。就算你出身F区,我也一样要保护你不受到任何伤害。” 说完这句,他的语气又恢复了平时那般:“大概是这样想的吧,那个时候。” 弥隅愣了片刻,似乎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半晌才开口:“好自负啊,你。” 云落耸耸肩,似乎真的释然了。他走出破庙:“继续往前面去看看吧,M国的那些人,应该还藏在更深入的地方。” 他就那么走了出去,跨过庙宇的门槛,路过覆满灰的香炉,又将那棵巨大的树精抛在身后。 望着云落离开的背影,弥隅拧起眉头。相较于对方的淡定,显然他才是更在意的那一个。在意云落为何说放下便能放下,在意得知真相之后,他的第一反应竟是要和自己“扯平”。 他欠的不是别的什么,是命。不止一条,也无法说还就还。 那么沉重的东西,一旦欠下,他在云落面前将永远不再有硬气说话的权力,更不必说再像从前那样对他恶劣压制、用尽手段要他臣服。 这难道不是一个反过来报复要挟的好机会吗?不用再担心身份的秘密遭到泄露,哪怕自己拥有同颜言匹配度高达99%的信息素。 只因他有底线和原则,不会知恩不报、欠债不还。但凡云落开口,那些不堪的往事便都可一笔勾销,要自由、要人为他冲锋,亦或是豁出一条命去,也未尝不可。 儿时的债不难偿,难偿的是一颗少年心。 是自己先欠他太多。 可这却像一阵大风从云落的世界过境,过去竟然就是真的过去了,他不去要回报,也不和自己算旧账。 “喂!”弥隅的声线像一根细绳,徐徐伸出去,将云落的脚步绑在原地,“这么重要的事,我们都忘了。” 忘了曾经见过、忘了我们之间其实是过命的交情、忘了发生过的一切,再重逢时,变成了处处作对的关系。 云落没有回头。话音里却藏了不易察觉的颤抖:“如果本不该记得,时间久了...自然会忘记。” 他又抬起脚,自顾自地向前去。弥隅在他的身后大喊,穿透风、裹着沙,磨痛云落耳畔:“所以在意十五年前这件事的,其实只有我一个是吗!” 云落没有停下来。 “是不是!”弥隅又大喊一声,“回答我!” 云落的脚步终于顿住,抬腕的动作有片刻阻顿,似乎在疑惑通感又在何时被不小心关闭。却依旧没有转身,只是背对着他将通感再次打开。 连接的红灯再次亮起的时刻,云落的想法和心境本应毫无保留地铺陈在他的眼前。在通感的作用下,他们彼此之间不该存在任何的留白和秘密。 可云落的心却如平静的湖,不掩饰地铺开在他眼底,不起任何波澜。 弥隅突然读不懂云落的心思,好像从小心心相印的双生子,此时有了嫌隙。 他再没出声,只是在心里默默又问:“是不是?” 他的视线一动不动,钉在云落后背。云落不肯转身,他无法审视他的眼睛,就企图以这样的方式洞穿他的心。 平静的湖面蔓延着他的怒火,却无论如何也烧不到湖底。火苗最终殉身,而后才发现,留在粼粼波光里的,除了怒意,或许不甘更多。 “啪”地一声,云落绷紧的那根线终于松动。如石子落湖,在波心漾出涟漪,一圈一圈荡到弥隅脚边,他定睛去看,得到的回应似是两个字。 他嘴角上扬,向前面的身影奔去:“我就知道,你骗不过我的,云落!” 两人一路行至坑边。 在远处看不真切,只知道这个坑巨大无比。真到了边缘,才发现足有数米深,如果不慎掉落下去,要缺胳膊断腿。想要顺利下去,也要借助外力才行。 如他们所料,坑里此时停靠着前一日曾见过的两架战斗机。 弥隅和云落俯下身去,沿着大坑的边缘徒步行了一圈,最终在某一处发现了有人活动过的痕迹。那里悬挂着一截简易的绳梯,大概是F区的Beta们方便上下留下的工具。 两人对视一眼,沿着绳梯一前一后下到坑底。 原以为下面一马平川,实则不然。 离远了看遍布坑底的小土包,人落到下面来,才方觉一个个矗立如柱,赛过人高,直挺挺要戳到地面上去;表面仿佛未经打磨的砂石,布满了肉眼可见的硕大颗粒,掌心蹭上去,有些痛。 弥隅躲在石柱后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