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为什么没有名字?” “因为我无父无母,天生地养,没人给我取名字。” 无脸人悠然道:“无父无母,难不成你是石头缝你蹦出来的?” 玉珍珍漠然地:“你可以这么理解。” “……嘴里没一句老实话。”无脸人倒没较真,他戴着面具,玉珍珍也看不出对方此刻是什么心情,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了,俄顷,无脸人却淡淡地讲道:“我不记得我的名字。” “……” “我的名字,过去是什么身份,亲朋好友是何人,全部都不记得。”他屈指扣了扣自己脸上的面具,“甚至这张脸长什么样,我都从来没有见过。” “什么叫不知道脸长什么样?” 无脸人只是笑。 足足几息,玉珍珍万分艰难地问:“怎么会这样?” 无脸人很平静地说:“走火入魔。” “……” “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石窟里,旁边散着翻旧了的秘籍,我猜测应该是我之前不小心误入了某个尘封多年的秘境,为了闯出去,不得不按照要求修习那本秘籍,但太过心切,导致走火入魔。”他握着缰绳,分明什么也看不见,却能时不时控制前进的方向,玉珍珍紧紧盯着他,他刚要继续往下说,似乎察觉了这道灼热的视线,便不甚在意地笑着,把缰绳强行塞到了一边青年手里,“你来试试。” “……?不,不行!” 玉珍珍骇极,他多年没碰这些东西,猝不及防就被交付了驾驶权,下意识双手抓住缰绳,手底下骏马颇有灵性,察觉到换了人就不再买账,一改方才乖巧的态度,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四条蹄子跑出了自由而狂野的风姿,屋漏偏逢连夜雨,又十分不幸地遇到一段石子路,马车登时颠颠簸簸,随时都有翻车的可能。 “我不行!你快点来拿着!” 无脸人放肆大笑,单臂枕在后脑勺,对身下危险的情况毫不在意,玉珍珍深恐这阵颠簸使侍女的伤口开裂,他急得厉害,手腾不开,只好拿脚拼命踹旁边看热闹的人,结果无脸人下一刻翻身就利索地上了车厢顶。 男人下盘极稳,在这种状态下还能站得不动如山,他手搭凉棚往远处眺望,朝那控马的小贵人不咸不淡地道:“哎呀,这个速度不错,照这样下去,入夜前一定能赶到下个镇子休息,做的真好,真厉害啊。” “你快下来!别玩了!真的要翻了!” 玉珍珍都快急哭了,男人立在车厢顶部,面对玉珍珍的窘态,嘲笑几句也就罢了,男人竟干脆就着玉珍珍焦虑的叫声,相当畅快地引颈高歌起来。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这里是陆地你醒醒!哪里来的搴舟中流!快下来帮我一把啊!”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不要太过分了!真的要翻车了啊……我求你别玩了!别玩了!” 无脸人张开双臂,疾风掠过衣衫发丝,阳光给他镀上一层绒绒的金边,凛然有成仙之姿,玉珍珍在极度恐慌里无意抬头,登时被这一幕给看得怔住了。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男人的歌声在风中也清晰可闻,内力深厚可见一斑,他嗓音本就低沉华丽,唱起歌也不会扭捏,歌喉圆润极了。他笑着唱道,“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小贵人,怕什么,我说了,我比你见过的所有人都厉害,就是马车翻了,我也能保你主仆二人安然无恙。” 景色已极快的速度扑面而来,视线范围内一切都在无限延长,扭曲,玉珍珍心跳剧烈,坐在不时耸动的车身上,那滋味……就像飞起来了一样。 侍女早被这样大的动静惊醒,从帘子里探出个睡得乱糟糟的脑袋:“什么情况,我们要死了吗?我们是要死了吗?!” 玉珍珍已听不见侍女的惊叫,耳边,父亲的声音穿过山海,穿过浩瀚的光阴,正对他道:“放手去做,怎么高兴怎么来!” 一如既往,没有分毫改变。 悬崖就在前方。 侍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侍女:“啊……啊,啊……” 侍女,麻溜地晕了过去。 玉珍珍用尽全力攥着缰绳,直到它将柔嫩的掌心勒出血来,他死死咬住牙关,千钧一发之际避过了拐弯处的大斜坡! 男人显然对差点走上的车毁人亡结局完全不关心,他气定神闲,脚下打着拍子,唱出最后一句歌词:“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啧,下面那个,晕了吗?” 下面传来颤抖的声音:“没……” “好玩儿吗?” “好,好……” “好玩儿吧,不怕吧,男孩子家家,胆子放大点!有什么可怕的!” 玉珍珍崩溃地哭出声:“好想打死你啊!快点滚下来!” 无脸人:“……” 第32章 32 为了赔罪,无脸人决定请主仆二人住客栈最好的厢房。 这日夜里,三更时分,无脸人于床上无声无息睁开了双眼,仿佛从未真正入眠。 他犹如一头矫健的猎豹,滑入更深沉的黑暗却不发出一丝响动,几步便贴到门后,高大的身形低垂着头颅,静静等待。 片刻后,门被敲响了。 “谁。”男人淡淡道。 “我。” “……” 无脸人开门,门外,青年举着一盏烛火,独自站在狭窄的过道里,晕黄色泽更衬他容颜温润秀美,夜色寂静,万事万物湮灭其中,只有这一星光亮划出了仅供他二人栖身的孤岛。青年抬起手腕,刚要将烛火照到无脸人面庞上,无脸人便伸出手,掌心虚虚拢住了跳跃的火焰。 于是一切再归深渊。 “怎么?” 男人简短道:“我没戴面具。” 玉珍珍冷笑:“你那张脸有这么见不得人?” 被遮盖的烛光仅够得着对方的下颔,那粒喉结上下突兀一滚,玉珍珍便看见无脸人微微侧过了脸去,不仅不让玉珍珍看他的脸,连他自己也对这个小贵人的容貌没有半分好奇一般。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玉珍珍开始不耐烦了,“看我一眼能瞎了还是怎么?” 无脸人懒散地回他:“你又有什么毛病,深更半夜不睡觉来敲我门,想什么呢。” 说着,男人收回手,转身步入房间,将空门大大方方留出来,青年果然紧跟其后,一手举着烛台,一手……相当自然地关了门。 男人沉默片刻,背对着他,不作声地笑了起来。 真有意思,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旅途中也不是没遇过风月场上的勾引,毕竟一个神秘莫测,出手大方的男人总是暗客娼妓们紧盯的对象,更何况起初他只以黑布覆眼,其余面容仍展露在外,后来发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