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大小,浑身雪白,成群围在谢邙身边,像雪堆似的,它们支起身子垂着耳朵,伸出毛爪子指点谢邙如何入针出针。 孟沉霜就倚在窗边看书,也看谢邙蹙着眉,艰难地和乱团团的针线作斗争。 有时候他忍不住轻笑出声,谢邙就停下手上的针线活,抬眼无声注视着孟沉霜,孟沉霜看他这幅样子,怀中更觉乐悠悠,劝慰谢邙说什么:“家妻怜我,为我裁衣,无论新衣样子如何,我都是欢喜的。” 谢邙面上不咸不淡,就这么看着孟沉霜带笑的桃花目,口中却是另外一种深刻意味:“孟阁主雄姿英发,无人见之不心往,但要是穿了我做的丑衣服,形容不整,怕是要被人以为痴癫,就此退避三舍。” “这又如何?”孟沉霜不怎么在乎。 “不如何。”谢邙自始至终都看着他,“只是这样以后,天下间就只剩我一人知孟阁主琴心剑胆,孟阁主身边也只余我一人相伴,我亦甚是欢喜。” 孟沉霜先是一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笑到抓紧了谢邙的衣袖:“家妻善 йΑйF 妒啊。” “有夫如此,如何能不善妒。” 孟沉霜还在笑,这丑衣服还没上身,他的笑声就已经把围着谢邙的琼巧兔们吓得边逃边脚底打滑。 后来,孟沉霜穿过丑衣服,也穿过谢邙裁的漂亮衣服,直到他上诛仙台那日,雪白外袍之下还是一件出自谢邙之手的兰青内衫。 素手抽针缎兰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但缝衣服是缝衣服,这和缝人还是有些区别吧? 眼看着谢邙已经在找莫惊春要针线了,孟沉霜心中实在有点发憷,却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 为了方便缝针,莫惊春扶着孟沉霜到床上躺下,刚才他坐过的凳子归了谢邙。 谢邙用法术净了手了,取针穿线的动作十分熟练。 在现代医院里,孟沉霜常被推上手术台,缝合手术创口已经是家常便饭,但此刻他望着那闪过寒芒的针尖,还是感到一阵后背发凉,总觉得有哪不对劲。 “嘶嗯……”孟沉霜喉咙里溢出一声压不住的痛呼。 当银针带着灵蚕丝穿过皮肉,孟沉霜终于发现了怪异之处。 他没打麻丨药。 刺穿和拉扯皮肉的疼痛无比清晰地传入孟沉霜的意识,虽然以前在手术台上,他也遇上过因为耐受而导致麻丨醉提前失效,迷迷糊糊地感受到疼痛的情况,但却是第一次完全清醒地体会在身上缝针的极度痛感。 侍立一旁的莫惊春没听到他的痛呼,面色如常,但谢邙的手顿住了,他看到孟沉霜痛到双眼模糊,转头去问莫惊春:[莫医君,凡人有药名麻沸散,你会配吗?] 莫惊春:“读到过,我带来的药材应当能配出来。” [快来一剂。] 不过半盏茶时间,莫惊春便将药端来:“外用敷料,内用丸剂。” 孟沉霜痛得意识模糊,只隐约察觉谢邙掰开他的嘴,塞进一颗清苦药丸,又帮他按了按喉咙,把药顺下去,动作轻柔小心到孟沉霜再次怀疑谢邙是不是在这七十年里作恶多端,现在又幡然悔悟,努力积攒功德。 他不知道谢邙给他喂了什么,又在他的伤口上涂什么冰凉的药膏,一阵昏沉席卷上他的脑海,动作变得沉重困难,很快完全无法感知,就像…… 就像给他全麻了一样。 孟沉霜无法动弹,大脑却有一瞬惊觉,这两个修仙人可千万掌握好麻丨药剂量,别直接给他麻死在床上。 这念头一起,剧烈的抽痛忽然冲上大脑,突如其来的窒息感攫住了他,奇怪的人声在耳边朦胧浮泛,被潮水推来又卷去,随时要将孟沉霜拽入深海。 “……仪器故障,病人镇痛剂过量……” “……呼吸障碍……抢救……” “心跳……心跳要没了……” 哦,孟沉霜终于在混沌中找到上辈子临死前这段微薄的回忆。 原来他之前是死在病床了。 谢邙取出一方丝帕,用温水浸湿,帮孟沉霜擦去额头脸颊上的汗水,麻沸丸剂用下去,孟沉霜逐渐失去意识,疼出来的冷汗渐渐少了,就显得面色苍白得吓人。 谢邙眼底光芒摇动,他闭了闭眼,不再看这张脸,正要重新提起针,莫惊春对他说:[仙尊,趁着这机会,把伤口余毒糜烂也清了吧。] 莫惊春捧给谢邙一盒刀。 谢邙面对着近十把锋利小刀,虽然知道这是医者工具,却还是呼吸凝固许久,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 谢邙取出一把刀,挽起衣袖靠近昏睡过去的孟沉霜,用刀锋仔细地刮去伤口中的毒迹和坏死发脓的血肉。 肉不硬,刀很快,病人吃了麻沸丸,不痛也不动,剜去腐肉没什么难的。 可当一切完成,谢邙却似抛开烙铁般,将手里沾满浓血的小刀扔回盒中,叮铃哐啷的响声惹得静静立在旁边的纸人疑惑地偏头一看。 然而事情还没结束,莫惊春又换了一盒针线捧来。 谢邙默了默,借着衣袖遮掩,用左手按住自己发抖的右手,取针线开始缝合工作。 孟沉霜胸前伤口中坏死的血肉被清干净,剩下伤痕一片鲜红,落在苍白如玉的单薄身躯上,像是在雪原中硬生生撕出了一道深渊,骇人至极。 这伤落在人身上,能活着就不错了,不知道他是怎么强撑着逃了快百里。 如果不是还能看到孟沉霜的胸膛呼吸起伏,谢邙还以为自己又在一瞬间回到了七十二年前。 他强迫自己睁眼看着,往伤口上落下第一针,第二针,第三针……‘ 纤细的灵蚕丝将撕裂的皮肉咬合,谢邙缝针的手很稳、很细致,若是没有从伤口中溢出的血渍,或许无人能看清缝合的痕迹。 他沉着声,花了快两个时辰将孟沉霜身前背后的伤口全部缝合好,在夜色烛火中放下浴血成鲜红的银针。 莫惊春说:“仙尊,我来做剩下的清理和上药。” [嗯。] 谢邙径直起身离去,袍袖在步履间带起的风中翻卷涌动,很快便消失在门外。 纸人走过去,擦掉了从谢邙袖中滴落到地上的血,为莫惊春时刻保持房间干净整洁。 谢邙几乎是用肩撞回了自己的客房。 房中未点火烛,窗户紧闭,床铺被褥都没人动过,一片冷清寂静。 他扶着桌案撑住自己,桌上杯碟被震落在地,哗啦摔碎,然而这一道厉声以后,四周再次恢复寂静,针落可闻。 掌中的黏腻腥滑让谢邙的手从桌沿边滑下,血迹一点点沾满了他的整个手掌。 他抬起手来看,月色透过窗纱朦胧落下,照得血色腥黑。 谢邙撑着木椅缓缓坐下,逐渐躬下了脊背,陡峻的五官渐次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