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枕霄阁也来人请了贺兰破过去。他对此事本就别有看法,不说直接抓了贺兰哀出去交人已是看在同一个姓氏的情分,更不可能帮贺兰哀出谋划策。 只是临走前还是留了一句话:“趁早交人,再做谋算。” 天听教的教徒杀不完。这一百个抓走了,明天贺兰府门前还会出现一百个。像海底的沙,越抹越有,最后只会激起民愤。贺兰明棋从来不做忤逆民心的事。整个洲土的教徒难以数计,她也没工夫跟他们耗下去。 贺兰破言简意赅,留下的话是目前唯一办法。人交了,还要对质,对质就要找证据,这是一环;找到了证据,如何定罪,又是一环;定了罪,如何量刑,几时量刑,这是最后一环。每一环都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做文章,唯独交人这件事刻不容缓,越往后拖,民意就越沸腾,众怒越难平息。 沐得就站在府前屋檐下,领着上百教徒,替贺兰哀念着忏经。一声一声,如微波一般透进府门,笼罩在这片府邸的上空。 贺兰明棋望着贺兰破离去的背影沉默不语。兴许她也明白这短短八个字是唯一能暂缓问题的途径。 隔壁贺兰哀咒骂摔打的声音接连不止,她闭眼皱眉:“把大少爷捆了,交人。” 贺兰破回到自己园子,祝神早已告辞离去。 他低头看了看握在手里的那根编织链子,正要回房,忽然捕捉到身后上空有人跃过的动静。 他的眼神在一刹变得锐利,甫一转身,却见刘云出现在自己面前。 “是你?”贺兰破对这人说不上喜欢,只因刘云在祝神手下做事,才留了两分脸面。 “贺兰……小公子。” 刘云回忆着祝神对贺兰破的叫法,跟着喊了一声,又僵硬地行了个礼,一脸局促:“我……我有事,想跟你澄清一下。” 贺兰破见他举止怪异,心下提防,面上不动:“什么?” “一年前……二爷命我取血,实在是,事出有因。” - 园子外,辛不归正看了热闹回来,打算把门口天听教一伙人的样子跟贺兰破分享。 脚还没踏进去,身边擦过一个黑影,疾步如风,正往东角门去。 辛不归定睛一看:“公子!” 他急急追上去:“你干吗去啊?” “去找祝神。” “你……你又要去找他啊。”辛不归怔怔的,“门口这会儿人多呢,要不改天吧。” “不。” 就要现在去。 “早不去晚不去,何必那么着急。” “你不懂。” “我懂不懂无所谓。”辛不归嘀咕,“反正他也不在乎你。” 话音未落,贺兰破在他跟前停下脚,一眼定过来:“谁说他不在乎我?” “……” -------------------- 年龄和时间有细微修改,后文与前文对不上是在慢慢替换 第26章 26 贺兰破赶到十六声河时,已是深夜,喜荣华大门紧闭,却灯火通明。 他突然想起,今夜子时已过,算算日子,又是月末三十了。 朱砂剑尾归位,祝神到底要做什么? 贺兰破飞身上了四楼屋顶,脚步轻点,踩着瓦片停在祝神房间上方,凝神听着房里动静。 几乎整夜过去,才传来接连的脚步与关门声,是陆穿原一应人等离开了。 贺兰破瞥向天边初现微芒的太阳,纵身跃下,从窗台翻进了祝神房里。 房中没人。 桌上一个崭新的香炉,炉子里放着一捧小霁粉,没有点燃。 架子上挂着没人穿过的衣服,屏风后的浴桶里是滚烫的热水。样样齐全,就是差个祝神。 贺兰破目光扫向屏风后的那堵墙,折角过去是祝神的摆架,放着几个青釉花瓶和随手搁置的几本杂书,还有一些机巧玩具。 他缓步迈向墙壁,用手扣了扣,随即走到摆架边,将上头的东西一一拿起、转动。 墙壁纹丝不动。 贺兰破推开门,四楼已久空荡如许,往下才能见到远处依稀的烛光。 有人守在三楼各个楼梯口,祝神肯定还在房中。 他关了门,退到屏风前的桌边坐下。 - 祝神从暗室出来时,浴桶里的热水已经冰凉。 窗户半开着,深秋的夜一片水色朦胧。这次竟在暗室待了一天一夜。 他绕过浴桶,脚下一步沉过一步,偶然瞥见自己的模样照进柜上的铜镜,神情与脸色都苍白得如同槁木。 祝神微微张嘴,浅浅吸了一口气,胸中累极,撑着浴桶边缘磕磕碰碰走出屏风,直直看向桌上那个小巧的香炉。 炉中浮起缭绕的香烟,似是早已点燃。 他跌跌撞撞地扑过去,将香炉揽进双手,低头凑近猛吸一口,闭了闭眼,浑身的剧痛稍有舒缓,手脚的力气也才回转几分。 即便如此,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向下滑去。 双膝尚未着地,祝神的腰间传来一股沉稳的力量,将他圈住提起,又把他转向桌外,身后靠着桌沿,这才没有摔倒。 “祝神。” 祝神昏昏沉沉,耳边传来一道低低的声线,他勉强抬头睁眼,却看见贺兰破波澜不惊的面孔。 “小……鱼?”他一身乏力,后腰靠贺兰破圈着,脖子沉得像要散架,干脆将额头抵在贺兰破肩下,“你来做什么?” 贺兰破将他抱紧了些:“来看看你。” “看我?”祝神神思混乱,分不清自己在说什么,只跟着贺兰破呢喃般重复对方的话。 “你给我编的绳子,还没给我系上。” 贺兰破空出左手,摊开掌心,将那根做工粗糙的手绳递到祝神跟前。 祝神掀开眼,笑了笑,声音小得几不可闻:“就为这个?” 说话间便从贺兰破手里拿过绳子,套在贺兰破手腕,拎着两端,打算系一个结。 可他眼下反应迟缓,脑中空白,手指打了几次,结也系不上。 忽然间他手上失力,那根绳子便落到了二人脚下。 祝神也不在意了,往后方桌面胡乱伸手,趁贺兰破不防,挣脱了圈束,只一味转回去捧着香炉埋头嗅了几下,才又道:“你先回去吧。” 身后没有回声,祝神抱着香,摇摇晃晃往榻上去。 还没走到,他便扶着榻沿胡乱坐下,在地上调了个舒服的姿势,屈起一条腿,仰着脖子闭目而息。 贺兰破静静看着他坐靠在床下,一言不发捡起地上的绳子,慢慢朝他走去。 “祝神。”贺兰破又站在他脚边喊了一声。 大概是药效起来了,祝神浑浑噩噩,逸出一声难耐的呻吟,像是应答,像是呓语。 贺兰破弯腰抢走他手上香炉。 祝神往回拽了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