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没太大好脸色,只鼻子哼了一声气,当看不到床边还有个人,径直过来拉了祝神的手把脉道:“要一辈子病人都那么多,我这大夫当来还有什么用?” 贺兰破并未察觉他这份七拐八绕的敌意,见人过来把脉,便起身让开,交叉双臂倚在床尾静静等待。 祝神被呛已是习以为常,只弯弯眼睛应下,上赶着夸道:“医者仁心啊,医者仁心。” 后边十三幺和容珲心照不宣对了对眼色。 ——喜荣华的陆大夫,十六声河出了名的“奸医”。若非急症将死之人,所有来喜荣华求医的,甭管什么毛病,都得先交钱再看诊。这坐诊是两金,开药是两金,抓药又是两金。 有人当着陆穿原的面说他看病太贵。 陆穿原眉毛一斜眼一瞪:“要便宜?初十、二十、三十,每月三天义诊,滚外头等着去!” 即便如此,平日找他看病的还是踏破了门槛。 陆穿原义诊有三不诊:好手好脚的男人不诊、荣华富贵的人家不诊、还有被丈夫带着来开求子药方的女人不诊。 陆穿原说:“生不出孩子那是男人的毛病,开再多药给女人吃都没用。” 十三幺和容珲就凑过去问:“那为什么平日里来找您开求子药的你就给开?” “收钱啊。”陆穿原的药台上左边是金药称,右边是金算盘,“话我先解释明白。一副求子药我卖十金,这样都愿意买的不仅蠢,还富。不挣白不挣。” 祝神听了在旁边依旧笑眯眯说:“喜荣华的大楼,有一半是陆大夫盖起来的。” 陆穿原看病,三天免费给苦难人看,二十五天高价给有钱人看。 医者仁心啊,医者仁心。 一副药卖十金但只爱穿粗布麻衣的陆大夫此时给祝神诊完了脉,神色不太对劲。 他从压低的眉毛下挑起一只眼睛看向祝神,又回头冲容珲和十三幺问道:“昨儿去青楼给他请了人?” 贺兰破最先放下胳膊,在床边站直,盯着祝神。 那俩一头雾水望着陆穿原:“没有啊。” 陆穿原回头。 祝神耸耸肩,表示他也没有。 贺兰破把胳膊交叉回去,靠回床柱子边上。 “那奇了怪了。”陆穿原眉头紧锁,“怎么阳元泄完了呢?” 祝神:“……” 容珲:“……” 十三幺:“……” 贺兰破在没人注意的角落扬了扬下巴。 陆穿原努努嘴,把撤下去的手又放回去:“我再看看。” 满屋子除了贺兰破皆是屏气凝神。 “嘶……”陆穿原眉头越皱越紧,“我怎么摸着……” 祝神轻咳了一声打断:“那个……容珲。” “呃……二爷?” “看看后院的衣裳干没有。” “后院的衣裳?”容珲对上祝神视线,“哦……哦!昨儿后院是晾了衣裳来着,我去看看。” 祝神:“其他人也去。” 十三幺麻溜跟着容珲下去了。 贺兰破还抱着胳膊置若罔闻,斜斜挨靠在床尾,扬着下巴,眼底涌动着一丝隐隐的高傲。 祝神对着他重复:“其他人,也出去。” 贺兰破这才把目光移到祝神脸上,指着自己歪了歪头。 祝神沉眼,满脸写着三个大字:不然呢? 贺兰破这才走了。 走到门前方见不知是谁把牌子翻到了背面,他略一抬手,又给翻了回去。 待所有人下楼的步子远了,祝神方道:“老陆?” 陆穿原四指放在祝神手腕,还锁着眉头疑惑于祝神的脉象,脑子转得都快烧了起来,随口接道;“干什么?” “嗯……”祝神默不作声把手收进袖子,“你是大夫,又出自医圣门下,该是什么疑难杂症都见过了?” 陆穿原斜着眼,上下打量他:“大差不差吧。” “那小孩子的病你也能看?” “多大的小孩儿?” “十……”祝神话在嘴边绕了个圈子,“十几岁。” “男的女的?什么毛病?” 祝神抿了抿唇,斟酌道:“就是孩子么,他,呃……时不时爱发脾气,有时候气上头了,抓着人咬……” 陆穿原:“咬的哪?” 祝神想说“嘴上”,可又觉得嘴不过是脸上五官之一罢,便道: “脑袋上。” “唔。”陆穿原沉思,“那是气得挺上头了,不过也算不得太奇怪。” 祝神心里松了口气:“是,是。” 他忽又想起昨晚:“但是,要是做了更过分一点的……” “多过分?” “就是……”祝神眨眨眼,嘴唇张合,“插……插……” 算了。 说不出口。 陆穿原不耐烦:“插什么?你说啊。” 他低头:“差着脸色不肯回家。” “那更正常了。” “……是吧。” -------------------- ?(摇尾巴):我干的!我干的!我啊!我! 第29章 29 陆穿原说:“上次你要找的灰鼠毛的披风,我瞧着有些旧了,便请人新做了一件。待会儿让十三幺打发人去云腾院取。” 祝神把手搭在他胳膊上:“打发谁去你会放心?拿回来脏了破了免不了又挨你一顿训。” 陆穿原的目光在那只手上凝着。 祝神指尖在他袖子上画圈:“不如你现在就去取了,我也趁早穿。” 陆穿原扫一眼他神色,收了袖子起身,虽嘴上不放过,却是打算去了:“哪天浑身死硬了两个嘴皮子还能使唤人。” 祝神一听就掀被子:“那我自个儿去。” “你倒巴不得。”陆穿原一个回眼,“给我滚回床上,哪也别想。” “好嘞。” 深秋天凉,磨蹭这么一会儿饭菜便难以入口。 陆穿原去云腾院取新披风的当儿,祝神抓着旧披风溜下楼,碰巧十三幺、刘云、宵娘并宣阳凑在一块儿吃饭,贺兰破抱着胳膊坐在另一桌椅子里,双脚交叠着搭在桌上,正闭眼假寐。 祝神路过贺兰破身边,指节扣了扣他的膝盖,贺兰破睁眼,便见祝神背影已朝宵娘她们饭桌去了。 他放下腿,正欲跟过去,就听门口一少年的爽朗声音:“祝神哥哥!” 贺兰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下一瞬,外面一连声又喊:“祝神哥哥!” 贺兰破脚步一顿,目光杀去,却见一浅青色束袖长袍的年轻公子从门外一跃而进。看相貌不过十四五岁,身量细长,形容青涩,行为举止纵使少些分寸,倒不免显现出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打扮虽不及贺兰破华贵雍容,但也算张扬富丽。 宣阳捧着碗,暗暗翻了个白眼:“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