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贺兰明棋笑眯眯解释,“听说人眉心长的这种朱砂痣,都是上辈子在黄泉路上磕了五千个响头,祈求神佛来世让自己见到想见的人时留下的。我长这颗痣,一定是为了今生遇见贺兰姑娘。” “俗得没边。”贺兰明棋方才那点困顿情绪被这番话一扫而空,往后一仰,阖目躺在椅背上,“没事就出去吧。” 柳藏春起身,举起手指隔空描绘着贺兰明棋的眉毛:“既是从贺兰姑娘口中说出,那便不是与顾氏相关,而是与贺兰姑娘相关。与贺兰姑娘相关的人,自然是要救的。” 他看了一眼贺兰明棋腰间,那里并没有如愿挂着白月玉佩。 柳藏春没等贺兰明棋再说话,拿起碗出去了。 他离开后许久,贺兰明棋才睁开双眼,对着空荡荡的帐子若有所思。 - 祝神的腿伤得严重,医治的时间又迟,患处愈合得慢,一直到冬猎结束回到城里,行动依旧很不方便。容晖被他提前派回喜荣华守着顾加白和左悬,只留下这个月剩下的几颗药丸,贺兰明棋提供的那些则一直留在刘云那里。 贺兰破随军同行,路上和他接触的机会不多。祝神躲在他不来的时候放纵服了几日的药,许是冬日惫懒,许是药效作用,自打跟容晖安排好顾氏后续相关之事,他是一日疲胜一日,没事的日子里,脑子能不转就不转了。 因此在辞别贺兰府回十六声河的路上,祝神几乎没了戒备。 车夫在外驾马,他似睡非睡歪在窄榻上,两条伤腿隐隐作痛,便开着玩笑和刘云说:“等回去以后,老陆给我做的那根手杖就得重见天日了。” 刘云压着眉头不接话,静默半晌,忽道:“二爷,有人。” 祝神迷茫睁眼:“有人?” 话音未落,车外风过树梢,簌簌不息,惊起几只寒鸦,马踏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停在马车前,一时烈马嘶鸣,此起彼伏。 刘云抱剑冲出马车,对马夫呵道:“守着二爷!” 接下来便是刀剑争鸣,铁骑踢踏。 祝神将车窗支开一条缝隙,从车中一角窥探,战况不容乐观。 刘云的轻功在沾洲数一数二,内功与剑法亦不容小觑,然而窗外这些刺客个个出手老辣,招式果断,集体攻击时进退有素,绝非野路子的乌合之众。上百号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单拎出来刘云在谁面前都能占上风,一打二没问题,一打十也许能胜,但以一敌百,必败无疑。 祝神放下车窗,打开车门,躬身走下了马车。 冬风萧瑟,刀光剑影映在祝神的绸缎袍子上,天际处一片孤寒。 果不其然,他一出现,将马车层层包围的刺客齐齐收手。 “二爷!” 刘云身上几处负伤,正要挡在祝神跟前杀出重围,便被祝神抬手拦住,侧脸低声道:“不用打了。” 林中一时鸦雀无声。 由远及近的马蹄声缓缓朝他们踱来,里三层外三层的黑衣客自动让出一条小路。 贺兰破骑着他那匹皮毛发亮的黑鬃大马,居高临下看着车前的主仆二人。 他举起手,套着黑色皮革的指尖微微挥动,面色沉静地启唇: “拿下。” 第82章 82 祝神被下了狱。 贺兰府的地牢分三层,一层是普通囚犯,二层是普通重犯,三层则用来关押甲级重犯。 把祝神关押在三层着实是大材小用,以他的身份,即便称得上甲级,也着实在不够重,加之眼下他的身体状况,没人搀扶连路都走不了几步,根本犯不上这样等级的看守。 贺兰破先是去了一层那间关押刘云的牢室。 来的路上因为有祝神先前的吩咐,刘云没有再做反抗,此时他两手上着枷锁,正坐在地上垂头不语。 贺兰破先是打发人送了食物和水,又叫人解了刘云的镣铐,随后再开门进去。 刘云一身的兵器和两瓶裂吻草都被卸了,这会儿心里只担心祝神的状况,虽深知贺兰破大概不会做出伤人的事,可祝神一直瞒着对方,他也摸不准贺兰破这回发怒到何种地步,于是半忧半愁地吃不下饭,见人来了,便抬头看贺兰破一眼,欲言又止:“……小公子。” 某种程度上刘云与贺兰破其实很像,纵使心里千万种情绪,面上都瞧不出几分波澜,实在严重了,也就是话更少一些,脸色更沉一点。 两个都不是喜欢绕弯子的人,冰块碰上石头,贺兰破站在他面前,直接开门见山地问:“祝神吃药吃了多久?” 刘云只犹豫了片刻,说:“从醒来,到现在,两个半月了。” “怎么吃的?” “一开始一天一颗,后来一天两颗,再后来……贺兰府也提供了很多,二爷有时一天四颗……或者五颗。” “贺兰府一个月给的量是多少?” “六十颗。已经快不够二爷吃了。” “喜荣华呢?” “大掌柜一个月只给三十颗。” “他知道这件事吗?” 刘云摇头:“大掌柜不知道二爷在贺兰府也有供应,只是看见二爷不舒服的时候少了,以为症状越来越轻了。” 贺兰破拿出从刘云身上搜出来的最后一瓶药:“这里头还剩多少?” “大概二十几颗。”刘云始终低垂着头,语气也是低沉沉的,“二爷本打算下个月让贺兰府再多给五十颗。” 贺兰破没再说话。 该问的他问完了,执着于为何刘云不早日坦白这些事也没意义。祝神手下的人,第一效忠的就该是祝神,没有主动泄密的道理。今日他抓了他,刘云能那么快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无非是终于有了个被动的机会吐露实情。若贺兰破早一日发现,他便能更早一日剖白。 贺兰破转身要走时,刘云忽然叫住他:“小公子!” 他转头,见刘云慢慢跪在地上:“二爷现在……没了药不行。还请小公子,适当放他一些。” 贺兰破冷冷睨着他,一言不发。 他不恨祝神身边这些人,明白他们身不由己,可不代表他对此没有怒意。 谁都不想祝神吃药,可谁都瞒着他。 一边寄希望他能早些阻止祝神,一边又在他发现之前无底线地放纵。 如果这世上没有贺兰破,是不是所有人就束手无策地等着祝神变成一个活死人了? 贺兰破握紧了拳,拇指指腹一遍一遍摩挲过食指上那个玛瑙戒指,过了很久才慢慢松开,笑了一下:“我正好看看他吃到了什么程度。” - 祝神的手炉早已凉了,在他手里变成冷冰冰的铜罐子。 牢房里实在太冷,他先是捧着手炉在方寸间来回踱步,过了不知多久,才意识到自己手上抱着个冰坨子,于是他赶紧放下手炉,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