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脸上也无端的寒冷刺骨。 这么多年了,戚长敛还是这套。 祝神就地停下,坐在最高一层的台阶上,双脚刚要踩进下两层的雪里,戚长敛便提着狐氅和鞋袜出来了。 “也不晓得这雪哪里好看。”他给祝神系好披风,又蹲在祝神面前套上鞋袜,“整天醒了就杵在这儿望。” 祝神的目光放到远处,从院子门前一径蔓延到湖心亭边,顺着白茫茫的天地,朝向宅子的大门,一直望到无尽的山巅。 他凝视着天际线,低声道:“你说……这次,小鱼要花多长时间才会找到这里?” 戚长敛正埋头给他穿靴,听到这话便笑道:“不知道。你希望他来找你?” 祝神摇头。 “我如果希望,当初就不会逃。”他皱了皱眉,“可我又盼着他早点找到我。” 祝神说不清自己这是什么逻辑,也许是脑子钝了,许多事他都不愿深想。他希望贺兰破来,但又怕被带走,所以只愿意守在这座宅子里,连院子都不敢出,日复一日望着来时的路,想象着哪天贺兰破会踏进这场大雪之中。 只是贺兰破来就够了,来到这里,出现就好,多的一样也不要做,不要把他带走,甚至连话也别说。他知道如今双方一开口,只会让彼此失望。 祝神对着连绵的山峰想,其实自己只是想看他而已,看一眼贺兰破,就很好。 戚长敛给他穿好了鞋,慢吞吞地挨着他坐到台阶上。漫天风雪重归寂静,祝神听见戚长敛低低地问:“你知道为什么,上次雪中一别,我便没有再找你吗?” 祝神不以为意,他的聪慧机敏在某地方面浑然天成,思考这样的问题并不费力:“十二年前小鱼那一刀伤你太深,你元气大伤,不敢贸然出现。即便敢来找我,也带不走我。” “是。”戚长敛直认不讳,“托凤辜的福,我念力大减,至今没有恢复。贺兰破就是现在来了,我也打不过,你若要走,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走。” “不过我很清楚你不会走。”戚长敛扭头看向他,含笑道,“这才是真正的原因。上次见过你,我便了然,总有一天,你会回来找我。因为这世上除了我,没人能容许你肆无忌惮地服药。你无处可去,只能回到我这里。” 祝神眼角一缩,五指隐隐发力,抓住了膝上的衣裳:“不要再说了。” “当年我在乱葬岗救下你,便是因你求生的欲望惊人。那么冷的天,你浑身赤裸,遍体溃烂,可就是不肯死。我在树下等着,想看你能撑多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你冻得浑身发紫,还是睁着眼睛坚持到天亮——非得看见日出再死吗?就那么想证明自己多活了一天?”戚长敛笑着摇头,“后来证明我的想法没错——不过是给你换了颗心,它在你胸腔里跳动的第一天你就睁开眼睛,像第一次看见这个世界似的,巴不得昼夜不息,满山乱跑。裂吻草加上我的念力,这么狠的作用,十二年前我以为就此能控制住你,可是没想到啊,你硬生生把它戒了,我简直没见过比你更想活的人。于是我就打算试试,试试你第二次吃了它会有什么效果。我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法师,我不信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败在你的手下。终于这次我成功了——再强大的意志力,也经不起反复的摧折。” 祝神的目光低垂下来,指尖几乎掐进膝盖里:“我叫你不要再说了。” “其实这样很好,祝神,我很满意。”戚长敛伸手摸向他后背的头发,“你不配拥有健全的人格。一旦太过独立,我便无法掌控。毁成这个样子,刚刚好。” “……戚长敛。”祝神望着素净反光的积雪的地面,忽地扬起了唇角,“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杀吧。”戚长敛将祝神的头发捧到自己眼前,低头嗅了嗅,“以前我不解为什么你会杀了我,如今看到你这副模样我便释然了。人这一辈子,恨比爱刻骨。你可以杀了我,但是你永远都不会忘记我了。” 祝神闭了闭眼,忍无可忍地站起身,刚要回房,院子外的月洞门前出现了一个挺拔熟悉的身影。 “祝神。” 他与戚长敛一同望去,率先看见那把锃亮的五尺长刀。 第85章 85 祝神当即看向自己的双脚,想起已经穿了鞋;又低头检查自己的衣袖,发现并无可以整理之处;于是他再次看向贺兰破,在贺兰破朝他开口之前—— 猛地转身往房里去。 贺兰破先是一愣:“祝神?” 祝神的脚步并没有停。 贺兰破皱眉:“祝双衣!” 祝神扶着门框,一只脚迈进房内,停在了原地,但并未转过身来。 贺兰破没再说话,他确认对方是祝神无疑后,便把刀尖转下,插进了雪里,握住刀柄,半是休息、半是检查地看着祝神的背影。 他找了整整半个月。 贺兰府和喜荣华出动了所有能出动的人马,把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个遍,没有搜到半点祝神的影子。因为祝神是主动逃走,没有一个人考虑过他会去找戚长敛。 屠究正在闭关,众人焦头烂额之际,柳藏春忽道:“祝老板吃了药,行动不同往日,总爱去一些危险的地方呢。” 贺兰破跑了三匹马,到了山腰处马便不愿往上走,他独自冒风而行,两天没有合眼,体力不支时就把雪掖拔出刀鞘插进雪地,一步一步往深山里爬。丘墟的狂风吹硬他的衣服,刮破他的嘴唇,搅乱了他常年一丝不苟的头发,贺兰破强打着精神,一身疲惫而凌乱地走进这座深宅,本不抱希望能找到什么,却在雪里见到了与戚长敛并肩而坐的祝神。 他永远都在不抱希望地寻找祝神,永远都能意外地找到。 他将祝神从头到尾看了两遍,确保祝神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又歪了歪头,像是思索不过,略带疑惑地问:“你……是在躲我吗?” 祝神依旧一动不动。 贺兰破渐渐了然,他站直了身体,又说了一遍:“你在躲我。” “祝双衣,”他再一次喊出这个名字,“我有什么好躲的?” “贺兰破,”戚长敛站在阶上笑吟吟地看够了,才抱着胳膊出声,“你是来接他回去的?” 贺兰破像此时才察觉戚长敛的存在,忽起了戒备,反手握住刀柄,准备把雪掖拔出来。 然而戚长敛丝毫不打算接招:“你要带他走?可以啊,我不拦着——别急着动武嘛。” 贺兰破眸光锐利起来,刚拿稳刀,戚长敛便举起双手道:“不要这么看着我,是他自己要来的,可不是我从你手里抢的。” 他往后一仰,靠着檐下的立柱,懒洋洋一扬下巴:“问问祝神,他愿不愿意?” 贺兰破眨了眨眼,怔了很久,拿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