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赛选手名单,连忙从地上捡了个纸团展开。 摄像跟着他的动作往下转,教练席这边满地都是揉皱的纸团,还有些扯碎的纸片,都是刚下来的选手名单。 看得出,不少教练表面上还在沉稳地嘱咐选手不要紧张、放手去比,实际上已经心态崩得碎成一地了。 很凑巧的,这一个分站来参加比赛的俱乐部,都曾经旁敲侧击地提过“长期缺比赛会影响状态”、“闭门造车不可取”这种试图影响伯格黑德少年组的话。 甚至有相对激进的,一度高调邀请伯格黑德俱乐部进行合宿,两边一起来一场友谊赛。 这是避都避不开、光明正大的阳谋。 就挑你训练的关键时刻邀请你比友谊赛,然后对外说我们带替补二队,其实暗戳戳把还没正式上过场、最好的几个苗子带过去。 同意比赛吧,多半会被这几个有备而来的苗子碾压到哭。 不同意就更好说,连比赛都不敢,恐怕伯格黑德这一代少年组男单是真的不行了。 花滑在相当程度上是心理战,心态崩了几乎代表出局预定。这些俱乐部不停地搞小动作,无非是为了弄崩对手的心态,让自己的队员赢得轻松些。 这次赛前,大概是被“主管教练病休”这条新闻的刺激,甚至有不少俱乐部为了造势,打出了#伯格黑德巅峰不再#的通稿。 至于虚拟冰场这种神器,当然不该给一群连比赛都不敢参加的运动员浪费,应当无偿开放给所有需要练习的优秀花滑运动员。 至于伯格黑德,这次也终于没让他们失望。 ——说得对。 闭门造车不可取。 缺比赛也的确会影响状态。 错过了上次友谊赛,伯格黑德方十分遗憾,所以这次一口气带出来了九个队员。 青年组三个、少年组三个、儿童组三个。 个头还挺有规律,由高到低分布均匀,站一块儿跟WiFi信号似的。 新人记者拿着张皱巴巴的参赛名单,蹲在教练席,独自对着摄像机嘚吧嘚。 刚好有个拿着手杖形状应援棒的少年观众路过,趴在栏杆上往下问:“WiFi信号?” “啊。”新人记者抬头,给他比划,“你看啊,从高到低,一个比一个矮一头……” 那个少年观众切了一声:“那是领奖台。” 新人记者愣了下,扭头看过去。 青年组个头最高的那个小红毛收起巧克力,走到了两个师弟中间,一矮一高一矮。 ……确实特别像冠、亚、季军的领奖台。 “不能吧?”新人记者愣了半天,“就算这只是一场分站赛事,参赛的几个俱乐部综合实力也的确不是太强,但他们也有一些非常不错的选手……” 新人记者就是被派来采访其中一个才七岁的儿童组选手的——带那孩子的教练很会营销。况且选手的实力也的确很不错,小小年纪已经有了节奏感,六种两周跳全部掌握,俨然已经是花滑界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了。 那个少年观众抱着手杖应援棒,低着头贼中二:“你相信奇迹吗?” 新人记者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不,不信了吧。” “温室”的评分规则一向明确,仿佛永远有一把尺子在衡量你的价值、评估你的潜力。 每一项都转化为分数,每一项都在随时增减,这会带来一种极为明确的量化感。 被量化的人生是不存在奇迹的。即使是先飞的“笨”鸟,也势必不是真的笨,而是早就在AI的预测数据里,有一条会一飞冲天的上扬曲线。 少年观众张口的时候劲劲儿的:“AI说我什么天赋也没有,这辈子就只能学习,考个还行的分数,然后不上不下过一辈子。” 新人记者有些愕然:“AI,AI预测错了?!” “不知道,但我在偷偷玩滑冰呢。”少年观众做了个鬼脸,“我还偷着攒钱来看比赛了,我要给伯格黑德的教练加油。” 新人记者哑然,他知道自己是遇到哪种孩子了:“小朋友,这话你可能不喜欢听,但竞技体育的顶尖层次,就是由天赋决定的……” 少年观众问:“所以我没天赋,就不配玩了吗?” 新人记者愣住。 “我这辈子都蹦不出三周跳,我就是觉得花滑漂亮,好看,我觉得在冰上飞特别酷。”少年观众问,“我不配玩是吗?” 少年观众问:“我没那个本事拿冠军,所以我就不配上冰吗?” 新人记者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些语塞。 ……当然不是。 即使是温室的积分规则,也不是只有冠军才能拿积分的。 可按照数据做决定已经成了他们的惯性。数据表明一个孩子在某领域有天赋,那么就去从事这一领域,数据表明一个孩子注定平庸,那么就不必再花费太多的心思…… “听说这次参加儿童组比赛的,有一个‘D级小孩’。”少年观众说,“我来看他的比赛。 “D级小孩”是种不那么正规的说法,就是评分极低、被认为毫无用处的孩子,这种孩子通常无法顺利长大,也罕少有人会有那个足够的耐心,去引导他们长大。 少年观众穿着短袖,半边胳膊摔得青青紫紫,眼睛亮得慑人:“AI预测这场比赛的胜率,伯格黑德最多只能拿一个冠军、一个亚军、一个季军。” 伯格黑德闭关训练的两个月,没有参加任何公开比赛,所以也没有任何数据发生更新。 按照最标准的预测规律,曲线已经画出来了,两个月也不可能改变任何事。 项光远继续参加青年组的比赛,的确是能拿冠军——可高益民被换下来轮休,这次不参加比赛。 少年组上去的是三个新面孔。 至于儿童组,因为燕教练去年把大部分重心放在培养儿子上,错过了去年全年的选拔,被其他俱乐部掐尖弄走了不少好苗子。 AI预测,所有大人都相信AI预测,相信一个人的天赋从生下来起就注定,相信天赋匮乏的项目就根本没有接触的必要。 不相信的孩子,以前会在歇斯底里的哭喊和不停的碰壁里,慢慢被驯化,慢慢变成“分数”的拥趸,变成他们最厌恶的那种大人。 现在……他们有了个完全不敢说出口,却又忐忑着想要寄予希望的新答案。 他们等了足足两个月,又或许等了许多年,等着这个答案。 …… 响亮的音乐声骤然从喇叭里响起来。 赛前练习。 上冰场,六分钟。 三个组别的比赛是分不同冰场的,但赛前练习并不会特地划分选手区域,所有选手都在冰上进行最后的热身和试跳。 这是相当关键的六分钟,在这段时间里,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