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摔了药罐子,家主似是动?了怒,里面……” 余下的?话,刘媪说不?出口,冯贵见她那副遮遮掩掩的?模样,焉能不?知里头这会子正在上演什么样的?残酷场面,复又?叹口气,往山上坐了。 宋珩的?怒气散下大半,看她躺在锦被上面色苍白、气息奄奄的?样子,自知今日着实有些过?了,故而倒也任由施晏微噙着泪有气无力地推打他,只是静默着动?作强势霸道地替她清洗穿衣,而后又?去取了一罐未用过?的?药膏过?来,左手轻而易举地制住她的?两只手,单腿抵开她的?膝盖,右手替她涂药。 “娘子当?知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若要一味与我这般拧着,可能承受相?应的?后果?王银烛与那赵二郎的?事,你当?真?以为能瞒过?人去?” 施晏微有如?晴天霹雳,那道惊雷震得她连呼吸都要不?会了,浑身止不?住地颤栗,仅存的?那点气力尽数消散下去,睁圆眼睛怔怔望向他,对他的?恐惧霎时间到达了顶峰,仿佛在看什么阴暗可怖的?怪物。 二人目光相?触,宋珩才?刚散下大半的?火气便又?涌上心头,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将人提坐起来,显然是不?喜欢她用这样的?目光看自己,转而捏住她的?下巴冷声道:“那对野鸳鸯能够平安无事,倒要好好谢过?你;若非看在你的?面上,单凭与人暗通款曲私定终身这一条,便足以将她打个半死发?卖出去。” 施晏微被他捏得生痛,双手攥着衣料缓缓闭上了双眼,干涩沙哑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句逢迎的?话来:“妾知错了,请家主高抬贵手,饶过?银烛和赵二郎。” 见她终于肯低头认错,宋珩并未如?设想中那般感到愉悦畅快,反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像是拳头打在藏了针的?软枕上,没个回音,反伤了手。 宋珩暗自恼恨自己的?情绪竟会因眼前这一小小女?郎起伏不?定至此?,当?下竟是有些不?敢再去看她的?脸,深吸口气收回捏她下巴的?手,头也不?回地拂袖离去。 第29章 画舫宴 宋珩迈出房门, 檐下侍立的冯贵忙迎上前,观他面露不悦,目含薄怒, 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家主这会子回府去了, 这些饭食却要如何处置?” 北风穿堂而过,卷起地上的枯黄落叶。 冯贵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衣物, 只觉得?周遭空气冷得?骇人?。 宋珩停下步子任由那凛冽的晚风吹了一阵,心头的怒火却是半分未消,借着檐下?灯笼透出的橙黄烛光,冷冷看那朱漆雕花食盒一眼。 沉声道:“送进去,叫人?盯着她用, 下?回来若是再瘦, 膳房和这间院里的人?通通拖出去打十?个板子。” 话毕,迈下?台阶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了。 冯贵点头应下?, 目送他走远,旋即唤刘媪过来,将宋珩的话一一转述, 这才走了。 刘媪与练儿、香杏两?人?一道入内, 刘媪令练儿去里间收拾地上摔碎的药膏罐子,她则取来冬衣替施晏微披上, 扶她下?榻去外间用晚膳。 彼时?已?过了二更, 窗外的天色说变就变, 白日里还是晴空万里,入夜后却突然变得?乌云密布, 遮蔽了空中玄月, 只寥寥几颗星子点缀在无边的夜幕中。 施晏微因为承受过久,走动时?两?条腿抖得?厉害, 小腹的坠痛和腿间的刺痛令她凝眉抿唇,刘媪看着心中多有不忍,不免越性语重心长地劝她两?句: “娘子何必与家主置气拌嘴,惹他不快,到头来吃苦的还是你?自个儿;这世上的郎君又有几个是不喜欢温柔小意的,娘子生得?这般姿容,只消对着人?笑一笑,软语哄家主两?句,自可换来几分怜惜,那时?便什么都有了,也不至这般受罪。” 知她是为自己着想,心中虽不认同?她的话,仍是微微颔了首,由她搀着坐在罗汉床的羊毛软垫上,香杏布完膳取来小毯盖在施晏微的膝上,又往她的碗里添菜。 施晏微的双手犹轻颤着,强撑着用了小半碗饭,便叫撤下?饭食,轻声吩咐道:“往后每顿饭只需两?道菜即可,我用不了多少,不必如此?铺张,没得?平白糟蹋了米粮。” 女?郎有气无力的话音落下?,刘媪想起冯贵转告的话,不禁皱眉道:“娘子多心,府里不缺米粮,只要娘子愿意多用些饭食,便是再加两?道菜也无妨,眼下?你?的身子才是最当紧的,若是再这样瘦下?去....” 刘媪并不想给施晏微太多的压力,是以那番要将她们拖下?去打板子的话梗在喉咙里,被她尽数咽了下?去。 施晏微观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自是察觉到了什么,微蹙起眉头直言不讳地道:“再这样瘦下?去,他待如何?” 那个他字指的是谁,显而易见。 刘媪被这句大胆的话语惊到,睁大眼睛怔怔看她,心说这位杨娘子面上看着柔柔弱弱的,说起话来却是有几分不管不顾的。 施晏微见她久久不曾搭话,复又张开檀口问了一遍:“他待如何?” 刘媪眼见糊弄不过,这才攥着手里的锦帕惴惴不安地将话挑明了说:“依家主的意思,倘或下?回来此?,娘子身上再瘦下?去,便要将院里的一干人?等?和膳房的厨子通通拿去打板子。” 宋珩眼中,要辖制住她实在太过容易,无需旁的手段,只消拿旁人?威胁她即可。 施晏微想到这一层,本就苍白的面色越发失了血色,轻轻阖合目深吸口气,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至于失了智,良久后方缓缓睁眼温声道:“刘媪依我所言,早膳只需一碗面食,午膳午膳各两?道菜,一荤一素,量做少些,我自会?多用一些。” 刘媪点头应下?,听她声音沙哑干涩,唤人?取来石蜜以热水冲泡,双手将杯盏奉与她:“娘子用些石蜜水润润嗓吧。” 施晏微伸手接过,同?她道了声谢,轻抿两?口,喉间不适略有缓解,不觉困意上涌,眼皮沉重,只得?劳烦刘媪扶她回床上。 昏黄的烛光下?,施晏微黛眉微蹙,两?手不自觉地捧着小腹,显是不大舒坦,刘媪轻叹口气,落下?床帐,吹灭屋中最后一盏灯,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这一觉,施晏微睡得?极沉,直至日上三竿方幽幽醒转,身上的酸楚痛意令她几乎下?不来床,缓上好?半天才艰难坐起身来,唤人?送热水进来。 练儿空着手进来,垂着头道:“浴房里备了热水,娘子泡个热水澡会?舒服一些。” 施晏微点头应下?,由她扶着走进浴房,沐浴过后取来药膏搽于伤处,几乎一整天都窝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