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芬芳殿 上阳宫。 宋珩领着施晏微往提象门进入观风殿。 观风殿内钟楼森立, 经?阁巍峨,处在上阳宫最南的位置上,立于其上可观洛水四时风光, 又有能工巧匠引洛水支流贯穿其间, 并在两岸遍植红花绿柳,与殿内的亭台楼阁、红墙碧瓦相映成趣。 上阳宫东侧的紫薇城乃是隋时所建, 在玄宗朝三镇叛乱时,先后被叛军和回纥焚毁两次,上阳宫亦遭波及,后代宗以四十万贯修缮,仍未能令其恢复如前。 宋珩意欲定都洛阳, 自?然要重新修缮紫薇城;西边的上阳宫虽未遭焚烧, 却也年久失修,是以施晏微目及之处, 皆有匠人在认真行修葺之事。 一路北行,信步出?了观风殿,沿着环廊往麟趾院而去, 路上零零散散地照见几个宫娥内侍, 皆停下步子朝他二人屈膝行礼。 等?人走远了,宋珩道:“时下宫人少?了些, 日后会从长安城大明宫里迁人过来。” 麟趾院位于观风殿后方, 瞧不见浩浩汤汤的洛水, 唯有登上高台楼阁方可望见远方,其内亦是风景秀丽, 奢华非常。 施晏微看过以后, 不由感慨万千,心内暗道这座前朝宫殿奢靡太过。 再往北走百余步, 又有仙居和芬芳二殿。 施晏微看来,仙居殿和麟趾院大差不差,倒是这芬芳殿颇有几分不同,殿中绿柳拂栏,花映画桥,又见一人工开凿的湖泊连通活水,其上有一佳木葱茏的小岛,立着红窗绿瓦的清凉瓦舍。 身?侧的宋珩见她看得入神,因问道:“娘子可是想去那?小渚上一游?” 施晏微放眼看去,但见水面上载着金黄落叶和片片落英,却并无兰舟可乘,遂反问他道:“此处没有舟船,倒要如何上去?” 宋珩听了,正要吩咐身?后随行的冯贵去寻一叶小舟过来,忽然觉察到一阵隐隐的肃杀之气,宽大的手掌立时摸上腰间的长剑,顷刻间将施晏微护在身?后。 “有刺客,保护晋王!”身?后为首的侍卫朝着众人高喝一声?,刀剑出?鞘的声?音齐齐响起。 施晏微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已?有数十道黑衣人影自?四面八方袭来,就连那?寒凉的水中亦有不下二三十人接连破开水面,施展轻功鱼贯而出?。 数息后,刀剑相碰的声?音不绝于耳,施晏微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自?是被吓得六神无主?,只能被动地由宋珩牵引着,不知怎的就到了他的怀中,在求生欲的驱使下,忙不迭牢牢抱住他的腰身?。 宋珩执剑斩下一人头颅,那?人往地上倒了下去,立时鲜血喷涌,宋珩一个侧身?闪躲开,未让那?些血渍沾到施晏微的身?上。 施晏微两手攥着他的衣衫,紧闭双眼,跟只鸵鸟似的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根本不敢去看周遭的腥风血雨,身?子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感受到怀中之人因为惊惧轻颤不已?,宋珩眼中杀气更甚,强迫自?己收敛锋芒吐出?两口浊气,大掌将施晏微搂得更紧,微微垂首低低安抚她道:“音娘莫怕,有我在,任何人都无法伤你分毫。” 那?些黑衣人中有人瞧出?他颇为在意怀中的女郎,每一招每一式皆有极力维护那?女郎之意,遂三五个聚在一处欲要攻击施晏微来分散宋珩的注意力。 过了几招,宋珩便已?知晓他们的意图,快如闪电般地拔下施晏微发间的银簪掷了出?去,须臾间刺入其中一人的咽喉,那?人忍着极度的痛苦,奋力将手中的长剑刺向宋珩。 宋珩振臂提剑去挡,竟是生生将那?刺客手中的长剑折断。 此番随行的侍卫不过二十余人,虽都是顶尖的高手,然而那?帮刺客有将近百人,且并非是寻常的死士,无一不是训练有素,招招皆是下的死手,分明是存了死志的。 双方缠打成一片,难解难分。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刺客将杀招尽数使在施晏微身?上,宋珩心知他们是想以此来乱他心智,虽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仍不免有些心烦意乱,分出?不少?心神去护施晏微的周全。 为首的死士见他有些乱了阵脚,挣脱步铮的纠缠直取宋珩而去,宋珩连忙回身?去挡,长剑一挑刺入他的心口,动作太大,一时间未能及时顾上施晏微,令她的手因为重力稍稍脱开他的腰身?,险些跌倒。 宋珩见状,一颗心几乎跳到嗓子,即刻就要去扶她起来,慌乱间竟未曾发觉那?人并未全然倒下,反而是聚了最后一口气提着剑朝他挥砍过来。 施晏微心下不安,恰在这时睁开了眼,甫一抬首,刀刃上的寒光刺入眼中,吓得她惊呼出?声?:“宋珩,后面!”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刀刃刺进他心口附近的位置,宋珩硬生生挨下那?道钝痛,对着施晏微道出?“闭眼”二字,话音才刚落下,骤然间反手砍去那?死士的右臂。 殷红的血源源不断地自?那?道伤口中流出?,宋珩像是杀红了眼,似乎感觉不到半点痛意,接连斩杀十余人于他的长剑之下。 宫中侍卫闻闻赶来时,那?帮刺客几乎尽数死于刀剑之下,宋珩令留两三个活口,打横抱起惊魂甫定、脸色微微发白的施晏微。 施晏微只当他是不愿旁的男子扶她,这才逞强亲自?抱她,极力克服心内尚未平复的恐惧之情,颤声?说道:“你受伤了,我可以自?己走的。” 宋珩胸中怒气未消,眼底寒凉一片,天知道他方才是如何强压下将那?些刺客剁成肉泥的冲动的,当下听她如此说,一时间未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冷冷道了句“闭嘴”。 她也不知道芬芳殿内竟会藏有这样?多的刺客,她若早知道,定然不会在那?里多留,平白给人当活靶子用。 施晏微以为他是在埋怨她,拿她撒气,心中觉得委屈又冤枉,暗道那?帮刺客分明是冲着他去的,她无端受了这样?的牵累,他竟还将罪责怪在她身?上。 正胡思乱之际,忽听头顶上方传来男人低低的道歉声?,“我方才是气急了,后怕他们差点伤着你,而非要冲你发脾气;这原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音娘千万莫要往心里去可好?” 任他如何低头认错,施晏微这会子觉得委屈,就是不想理会他,埋下头沉默着不发一声?,由他抱着上了马车。 冯贵取来止血的药粉,扯开他的衣衫倒了上去,施晏微全程都没看宋珩一眼,静静坐在他对面,细白的手指绞着膝上的衣料。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疾驰至积善坊,宋珩的伤口还未全然止住血,染红了冯贵才刚缠上的干净布条,就连身?上的衣物都被鲜血浸湿大片。 施晏微现下已?经?不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