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竭尽全力地做一个不让自己后悔的选择而已。” 他摆下最后一颗子,轻声说: “师兄,我也只是在尽力做一个不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罢了。” 他把摆好的棋盘推到方绪的面前,从座位上站起来,朝方绪鞠了一躬。 方绪看着那盘棋,表情逐渐变得惊讶。他细细端详着盘面,直到俞亮拉开门把的声音传来,他才如梦初醒似的抬头,看向俞亮的背影。 “……小亮。”他在年轻棋手的身后喊道,“还有个事儿想说。” 俞亮转过头。“什么事?”他问。 “师母说,你有好长时间没在家里呆了。”方绪推了推眼镜,目光还停留在那盘棋上,“她说打过电话给你,但好像没什么用。” “……我知道了,谢谢师兄。” 俞亮朝他微微颔首,轻着动作退出去,把俱乐部棋室的门掩上了。 “捭阖杯”新人王棋战的本赛第一轮在春节前的一个月落下帷幕,自那时起,总有一股谜一样的低气压盘旋在方圆棋院北二号楼106寝室的上方。 头有本赛第一轮各局的棋谱。他数了数,第三排第二盘棋是他想要的。 ——“时光二段执黑中盘胜”。 “美邓?”他看着棋谱,头也不抬地对室友喊道,“他中盘胜了。” “啥?” 男孩从上铺窗帘里探出头来,一脸惊恐:“卧槽,这是开挂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胡乱从床帘里拽出一件T恤,草草套头上,一个鹞子翻身从上铺翻到了地上,哗啦啦抢过黄麟先面前的报纸,细细读了两遍,抽了口冷气。 “完了。”他说,“这下好了,后浪要把咱们拍死在沙滩上了。” “哼。”他愁眉苦脸的表情让室友笑起来,“怎么样,是不是特有紧迫感?” “可别了,谢谢你了哥。”他闷声接道,把报纸摊回桌上,烦躁地揉了几回头发,“网选第二轮输给这小子以后,我觉都没睡好,太憋屈了真的。” 时光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这是新人王棋战开赛一个多月来106寝室讨论度最高的话题。对这个寝室里的人而言,赢得北斗杯预选赛的出战资格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他们之中早有人因为通过国家队的选拔赛而来到这里,还有人则是因为手里握有国内比赛的冠军而来,一个通过了北斗杯预选赛的新初段自然不能在他们的心目中留下什么太深的印象,顶多看对局的时候赞一句“下得不错”,然而彼时不管是谁都没有料到过,有一天这个人居然会以这么难搞的姿态横在他们的面前。 “……是我低估他了,我靠,自己打脸吧。”邓柯平苦着脸说。他在网选第二轮就被时光执黑翻了盘。对他而言,那盘棋本该是个顺风局,他也没想到对方的战意竟然那么坚决,他自认为自己棋里的力量虽然不能跟国内同龄棋手中的顶尖俞亮相抗,但好歹也能算是力战的一种,因此,即使室友黄麟先曾经在网选第一轮后提醒过他,他也没有太在意这个叫时光的棋手。结果第二轮时对方的棋简直让他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两度差点屠龙成功,又在最后关头被黑子扳了回去。 俗话说得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反复屠龙不成功,对棋手的斗志也是种挫败。而就在邓柯平刚有松懈的时候,他的白大龙竟然就被对方给屠了,这事儿直接闹得他网选结束后连着两天都没睡好觉。 话说回来,他们这寝室里一共三个人,两个人都被这个时光给砍翻了,这得是什么运气啊? “我看呐,你就没把这比赛太放在心上,怎么样,被人顺风局翻盘酸爽吧?”黄麟先翘着腿,用右肩头挤了他一下,“哎,下棋啊,不能浪,浪多了绝对要出事的。” “……也不能都怪我好吗。”邓柯平敲了一下他的肩膀,“再说了,我好歹第二轮才跪的,你” 第一轮就跪了,你好意思说我吗?” “我跪是跪了,但我跪得坦荡啊。”黄麟先答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起码我下完以后不憋屈啊,我力战到底了,但是打不过啊,我尽力了还正常发挥,我憋屈啥?你就不一样了,你是本来还可以再挣扎一下的,结果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发出了颇具幸灾乐祸意味的笑声,邓柯平瞪着他:“你也太能了,输了还这么高兴啊。” “谁讲我高兴了,我这不是苦中作乐吗?”黄麟先摇着头,从椅子上站起来,抬脚把椅子腿踢进桌肚,踱去阳台找自己的洗衣桶。 阳台上霎时间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伴随着水龙头拧开后的哗哗声,他的话语在杂音的映衬下听起来有些模糊: “兄弟啊,哥劝你想开点,每年比赛都能杀出来几匹黑马的,人呢最重要的是开心啊。” “我……也没有不开心啊。”邓柯平撇过头,瞧着他的背影,大了点嗓门说:“起码109那混蛋没入选,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哦,他啊。”阳台上冒出黄麟先的冷笑,“那人要是能入选,那简直是中国围棋之耻。” 水声唰一下停了。须臾后,黄麟先抱着一桶泡了水的床单进来,他左右望了一会,把水桶搁在阳台门口,重新拖了个凳子在桌角坐下来。 “哎,我听小范说,翀哥回来那天可暴躁了。”邓柯平提到这事就忍不住笑,“你俩当时还在呢是吧?” “他那人不就那样吗,输不起又下不起的,我都不知道他来国青队干什么,他咋来的呢你说?”黄麟先伸出左手,扳着指头讲:“比如说咱们寝室,我吧是选拔赛进来的,你是拿了国内冠军进来的,小范就不用说了,论资历,他得算我们前辈,富士通杯八强都进去过的人,这个没的说。但他王翀——这人到底有什么?有——什——么?” “噗。”邓柯平耸耸肩,“谁知道呢。不过啊,开过春队训的时候他可能要难捱一点了。” “嗯?怎么说?”黄麟先朝他转了下身子,“队里教练不是赵冰封吗?那是他师父,他有什么难捱的啊?” “你还不知道啊?”邓柯平盯着他,“赵天元不干了啊,说是什么身体不好。他那身体能有什么不好啊,人俞晓旸都在日韩下棋呢。现在院里扛得住门面的,暂时也就桑主任。” “……桑主任?”黄麟先支起胳膊,他想了一阵子,说道:“桑主任现在算棋协的领导了,训练这种事他管不来的吧,不然还要教练干啥?” “可不是么,反正小范说了,下年……估计要换个人来。”邓柯平挠了挠头,“我寻思着谁来都行,但重要的是——” 他讲到这里,跟黄麟先一对视,二人异口同声地说:“管住王翀!” “哎哟我的妈呀。”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