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不着的。”他嗟着牙花,在棋谱上添上笔记,闷头写着说: “咱们一屋子的人,加起来的经验都没他多,怎么猜啊?能猜中吗?这事儿还是自己小心吧,我感觉最近队内气氛都变紧张了。” “可不是吗,每晚回来都感觉特累,以前我还踢球呢,现在球我都不想看了。”黄麟先说,“累归累,但摸着良心讲,老俞这套搞得比赵天元好,起码训练效率提高了。你们看看王翀,赵天元在的时候他就混在一组里吊着,特别嚣张,一组没有强制训练啊,我当时都” 没在训练室看过他人。这下好了,俞晓旸来了,他哐啷一下降组了,现在成天垮个脸参加强制训练呢,嘿嘿嘿。”他一拍大腿,“想想他那张脸,我就开心死了。” 范筚蓝抱起膝盖,他把下巴搁在膝头上,抱膝想了一会,说:“俞老师搞的这个吧,对大家来说,竞技压力显然变大了。不过……”他挠了挠后脑,“也算是能避开等级分对棋手的限制吧。你们想想,以前定组主要看等级分排名,队里选人参赛看的也是分组和排名的情况,但是吧,头一个,竞技状态这个东西说不准的,身在一组也不等于就一定能赢二组的人;再一个,等级分没积够不等于棋力差呀?时光等级分才四十八还是四十六,阿先,你觉得他能赢你吗?” “我靠,这种事情就不要问我了,给我老黄留点面子好吧?”黄麟先瞬间接道。 “我跟小范想得差不多。”邓柯平讲,“老俞搞的这套挺灵活的,虽然吧,这每天都要担心被降组是有点压力山大,但要是能适应,对咱们应该都有好处。而且——哎?” 他歪了歪头。其他两个人都顺着他看的方向朝四号床上看去。 四号床的床帘动了一阵,里面的人好像已经醒了。他坐了起来,伸手把床帘撩开。 对着外边的三双眼睛,时光感到脑子里有点胀。他敲了敲自己的颈侧,口齿含混地问道:“几点……了?” “——你这,你只睡了二十多分钟。”黄麟先上下打量着他,“不然你再睡会吧,下午韩国棋院来人,这回好像朴永烈和李赫昌都来,到时候你醒了咱们一起去看呗。” “……韩国棋院?”时光睁着红通通的两眼看向这三个人。 的粗糙声线问道: “下——下棋吗?” 他这问题问得很是没头没尾。邓柯平琢磨了几下才明白过来他的用意。 “下的吧。”他说着,朝范筚蓝那厢望去。范筚蓝跟着接了下半句: “有的,不过怎么下我还不清楚。我听陆师兄讲,俞晓旸的儿子在接待他们,估计他会下吧。” “噢……俞晓旸的儿子?”闻言,黄麟先转向时光:“时光,你认识他吧?”时光静静地坐在床上,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瞧着他。 他的表情里有一种半梦半醒一样的茫然。“俞晓旸的儿子”像一个从没听见过的生词那样缠绕着他混沌不堪的思绪。 不知道耗了多久,在寝室里其余三个人投来的或惊诧或同情的目光中,时光总算从自己那颗快要被黑白割裂开来的脑袋里刨出了这个词组的含义。 “……俞亮?”他扯动嗓子问道。 “对、对啊?”邓柯平都惊了,他不由得跟着感叹出声:“我的天啊,你没事吧?”时光抓了一下头发。他不知何故地冲自己的室友们笑了笑,忽而一倒头栽回床上。 “你们去吧……”他转过身,把脸对着内里,声音濛濛地,透着疲倦的懒,“我不想去。” “呃。”范筚蓝侧头朝身边两个还在震惊中的室友看了一眼,方才看回时光的方向,他说:“机会难得,时光,你真的不去看看吗?” 对面床上的人影翻了翻,仍旧是没掉头——也有可能是昏得没力气搭话。半晌才冒出一句令人费解的回复: “看什么看……反正他是去跟别人下的。” [i]天元战的赛程比较紧凑,一般两天一局,决赛胜出者获得挑战权。比赛时间一般在1、2月。 [ii]即施襄夏,清朝棋圣。 (4-0,5-1,6-2,7-3)时负方即降半先,也就是所谓的先相先(三盘里上手两盘下白棋),之后是让先。正常是10盘要下到完,这样才可以分清棋分,不过通常十番棋一方将另一方降为让先的时候整个十番棋就结束了。近代很有名的十番棋是吴清源对当时日本超一流棋手(木谷实、雁金准一、藤泽朋斋、桥本宇太郎、坂田荣男、岩本薰、高川格)所下的(除了中途退赛的那位,其他人都被吴老爷下得降格了orz,快膜拜一下这个战斗力),最近几十年里有古力和李世石的十番棋(小李赢了)。 Dear all the non-Chinese speaking readers of this fiction: Wish you will enjoy that!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整。 时光从枕头底下摸出自己那部诺基亚8900,这还是他进国家队以前从他家老爷子那儿顺的。 他摁亮屏幕,朝上头那排时间数字瞧了一眼。经过五个多小时的休憩,他那颗CPU快要爆炸的脑子总算是活了过来。 下午三点整。如果没记错的话,韩国棋院的人是下午一点半左右来。他从下铺上挪了挪身体,让自己把背撑起来靠在床头。 106寝室位于一楼朝北的地段,距棋院中央的塑胶跑道不足三百米。他抬手揉了一会太阳穴,感觉眼前的世界渐渐由黑和白组成的色块转为更生动的鲜艳色彩。窗户外翩翩然晃过一群半大的孩子,叽叽喳喳地拥着往操场去了,大概是棋院附属围棋教育机构的冲段少年。来这里快一个月了,时光经常能在回寝的路上遇见他们。 他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等那群少年的声音走远,这才翻了个身,从下铺站起来,把一张凳子从寝室中间拼接的桌子底下抽出来。睡醒后的惺忪正从他的头脑里散去,只是现下里他浑身有点懒洋洋的。 他晃了晃脑袋,打眼瞧见桌上的座钟:已经过去五分多钟了。他轻轻在心里叹了口气,也并不是特地为了什么,只是为了让自己再放松一些。 屈指算来,今天已经是他泡在死活和棋谱里的第十八天了。人的脑子是个奇怪的玩意:老也不动,久了就生锈了动不了;可要老是动个不停呢,也容易搞得人疲惫不堪。 时光觉得自己现在正处于一个离疲惫不堪还剩几毫米的位置上,不偏不倚的还挺尴尬。 身体已经得到了修整,脑子里还像泡发了水的海绵一样全是酥绵的,压根懒得再动一下。时光有点厌烦这种感觉,他觉察到这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