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被对方给抓住了,就像猎物一样。 猎人却在这时打断了他的思考: “明天见。” 右肩忽地一轻,总算是松开了。时光吞了吞口水,他在椅子上坐正,转眼看向俞亮。 他的脑子都空白了,眼睁睁看着对方理了理领带结,朝裁判微微颔首,快步地朝门口走去。那副映在他眼中的背影,仿佛还裹挟着一丝晕眩。 第49章 俞亮进来时引起了一阵不算小的骚动。 “阿光!”邓柯平在倒数第三排的座椅上遥遥地冲门口招手,“来这边啊!” 时光对他挤挤眼睛,抬手给他比了个拇指。俞亮是跟在他后头进来的,他先是左右看了看,而后好奇地问他: “你在干什么?” “没啥,拿盘子。”时光朝他身侧的推车上一指,那里面放着两摞消过毒的不锈钢餐盘。俞亮点点头,抽了两张出来,把其中一张递到时光的手上。 今天早晨下了点雨。春夏之交的雨不冷,就是偶尔绵绵的,临到中午也没有要停的迹象,天也显得昏暗。 过了十一点半,食堂的人明显多了起来。俞亮是头一回来棋院食堂,时光少不了要拉着他东找西找,好在邓柯平那排还有位置,他拽了拽俞亮的衣角,拖着人就朝那厢走。 “怎么样,是不是第一次来啊?”时光舀了一勺菜汤,吹了吹,喝着问道。“也不是。”俞亮想了想答道,“小时候跟我爸来过。” “哎哟!”他一开口,反倒给了时光一个提点。他撂下汤匙,伸长脖子往前边望,望了半”天,他略带惋惜地说: “可惜了哎,老俞没来。” “……你喊他什么?”俞亮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他还是头一遭听见这个称呼,被称呼对象则是他的父亲,这种感觉多少有点奇妙。 “啊?”时光眨了眨眼睛,“哦,老俞啊。” “老俞?”俞亮的眼睛稍稍瞪大了片刻。 “我们,都这么喊他的。”时光连忙解释道,顺道往邓柯平的方向指。 俞亮的脸上流露出微微惊讶的神情。白炽灯的灯光从食堂的天花板上洒下,在他的鼻梁上折射出发亮的银弧。“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这么喊他。”他说,随即又用略有试探意味的口吻问道: “你们很喜欢他吗?” “这个嘛。”时光抓了抓头发,低头跟自己盘子里的鸡肉奋战了一小会,他说,“不讨厌。”“不讨厌”,这个形容放在这里至多只包含中性的意味。 时光偷偷地瞥向俞亮。他思索着,想好了才说:“你爸他就是比较严格,呃……”他往四周瞧了瞧,暂时没瞧见邓柯平以外的熟人,遂收回目光。“我觉得他没有那么可怕。”他说,这是他的真心话,“不过,就是很难让人觉得亲切吧。” 俞亮点了点头。他的头发上被雨水打得微湿,刘海和鬓角都服帖地耷在额角,坐在食堂的角落扒饭时,浑身透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沉静。 时光也跟着扒了一会饭。他想了想还是开口: “老俞明天可能要来。” 果然,俞亮因为他的话稍稍一顿。 “他说的吗?”他问。 “嗯……其实是上周说的了,提了一次吧就,看他那个意思,也不好说来还是不来。”时光讲,他挠了挠头,露出稍显担忧的表情,“真是压力山大。” 俞亮微微一笑,他说:“你越是担心,压力就会越大。” “比赛我倒是还好。”时光看着碗里的菜汤,看见汤面上映出自己黑乎乎的倒影,“他来的话,我可能会紧张吧。” 俞亮的目光有些沉肃,他抿了抿嘴,低声说:“我倒是应该紧张才对。” 他很少这样说话。时光抬头扫了他一眼,很快就明白过来他在指什么。“你还别说。”时光搬起自己的右腿,非常不注意形象地放在自己的左膝上,“没准儿你爸见了你也紧张。我现在看见你,我就能想起那句话。”他说得摇头晃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俞亮皱了皱眉头: “什么话?” “还能是什么啊,‘清官难断家务事’呗。”时光说,“你俩可真太有意思了,俞老师吧,拿着教你和绪哥的办法来训练咱们,然后一天到晚的也没见给你或者绪哥主动来个电话什么的(他说起‘主动来个电话’的时候俞亮忍不住笑了);你也厉害,你说吧,北斗杯那天,你在首尔的酒店里头跟我扯得还不错,结果到头来你也没给他去个电话嘛。” “不是打电话就可以的。”俞亮认真地说,“我——”他蹙了蹙眉心,“我迟早会当面找他说清楚。” 他的语气里有股莫名的执拗劲。 “啥都行。”时光的脸皱了起来,“这是你的家事,我只能给你点精神上的支持了。” 他舀了一勺菜汤,颠了颠汤匙,“你爸呢,肯定不会记你账,说不定——说不定他都忘了你当时都对他说过些啥了,就没当回事。”他讲,“你也不用管那么多,上去就是唠,不就行了。” “我不会跟他道歉的。”俞亮打断他,“我也不后悔。” 时光拿着汤匙的手一抖,“啥——啥?”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这就别了吧。”他轻声讲,“老俞不是不讲理的人。” “我误会了他,的确是做错了。我想过很久,做了就是做了,道歉也没有用。不管他是不是忘了。”俞亮说,“我都需要了结这件事,时光。”他看向对面,“这很重要,因为它困扰过我很多次。” 他说得很严肃,几乎是下定决心的口气,“你那时说得没有错。”他讲,“在认识你之前,他的确就是我下棋的全部动力。以后,我也会打败他。 “可是,我却没有办法只把他当成对手。就像你当时说的那样,在我心里,我仍然希望可以得到他的肯定,不止是作为对手的。” 时光困惑地瞧了他良久。他能感觉到俞亮心里头那股执念,是藏得很深的执念,他很难把它完全看清楚,它是俞亮的秘密。 谁都会有秘密,他自己也有。 因为想守护好心底的秘密,人逐渐学会了抗争。 俞亮捏了捏拳头,紧绷的感觉从手背底下爬到了他的小臂上。 他想象过很多次,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会在棋盘上赢过父亲。这是他需要完成的自证,自从去年釜山那一夜与父亲的争吵以来,他一直都把这个证明放在个人清单里的高位上。它无疑就是他给自己设的一道门槛,他要求自己必须跨过去,因为不跨过去就无法真正跟父亲平等地对话。 对于世间的所有事,俞亮都恪守着他自己心中的规则。规则很重要,最重要,比所有的事情都重要。 可是,在首尔的时候,安太善把李赫昌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