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闻俞晓旸九段要卸任的消息。” 他轻轻地叹气,“其实那名少年当时就被救下来了,出事前后也不过两三天时间而已,我总觉得,俞晓旸九段这样的人,是不会卸任的……结果却来得这么快。” “……他可能很自责吧。”时光想了很久,回答道。 沈一朗望了望他,终于问道: “那么你呢?” 他猝不及防地抛来一问,时光险些接不住话。“我……我?”他倒钩拇指,朝自己一指。 “是啊,当然。”沈一朗的下一句话中隐隐有些责备,“实际上,自从进入国青队训练以后,我们之间几乎没再像道场的时候那样联系了,洪河不用说,我虽然没有进入国家队,但也需要每天在俱乐部里训练,你就更不用说了。国青队出事的时候,我就在想,你到底是怎么样了?短短的两三天里,你的身上在发生些什么?”他摇了摇头,“但我不知道,你也不联系我。后来我去棋院专程找过你,那时候你已经走了。我想,既然你都接受征召去参加夏训了,大概没有受什么严重影响吧?可是今天看到你本人,我又觉得可能不是那样的。” 他说着话,把时光的行李箱塞进车后厢。 时光眼看着他忙活,他感到自己的头顶上在冒汗。 方绪的声音从另一方传来: “一朗,你先把时光接走好了。” 沈一朗从车后厢冒了一下脑袋,回应道:“好嘞。” 时光惊讶地睁大眼睛,他先朝俞亮那厢瞧去,而俞亮只是朝他轻轻点了点头。到这里,时光才发觉方绪和沈一朗分别开了两部车来。 “上去吧。”沈一朗“啪”一下落下车后盖,示意时光坐到副驾驶座上去。 俞亮也一矮身,迈进了方绪的车内。 车子缓缓地发动,逆着火车站来往的人流,朝车流汇聚的高架上驶去。 从后视镜里张望了一会,眼看方绪的车牌朝反方向的道路上驰去,时光轻轻收回视线。“……阿朗。”他在位置上坐正,看着前方,“你喜欢……比赛吗?” “比赛?你是说——”沈一朗向他瞧了瞧,“围棋比赛吗?” “嗯。”朝前方沉默地望了一会,时光说,“我很喜欢围棋。” “以前我觉得自己要过的,是有围棋的人生;可是现在,我想,自己过的,应该是围棋的人生。” “哦。”沈一朗笑了,“我们不都是这样的吗?一开始学棋都是兴趣爱好,有的人后来不感兴趣就不学了,有的人会一直坚持下来;一开始,过的都是有围棋的人生,而后,它慢慢渗透进了我们的生活……之后我们过的就变成围棋的人生了。” 他打了一下方向盘,朝副驾驶座上看了一眼。 “你怎么突然这样问?” “可是……我还是不喜欢……”时光张了一下嘴,“比赛。”他用鼻子小叹了一气,“有时候我觉得,它跟围棋并不一样……可能是我懦弱,没法喜欢这样的事情。” “当然不一样。”沈一朗给了肯定的回答。 “那你喜欢吗?”时光再次问道。 “那得看你怎么看它了。我猜,你真正不喜欢的应该是竞技的压力吧。”他回答得很快,“不过,我不觉得非得喜欢它不可,像我这样想的棋手肯定不在少数,但这不会影响我们履行职责。作为棋手,追求围棋上的造诣;作为竞技职业棋手,则要尽可能赢得比赛——这些可以说是一码事,也可以说是两码事。胜负欲可以让棋手冲向更高的极限,但过度地追求胜负又会破坏围棋本身的和谐和美感,这一点……”他朝时光斜了一眼,“围达的论坛上也经常有棋友这么说呢。你看那些韩国棋手,有不少下棋的时候都很刚猛,但有时也会因为过于追求胜负而遭受诟病甚至讨嫌。总有人会在乎胜负以外的东西的,对围棋来说更是如此。” “压力不论如何都是对热情的消耗。”他说,“心里再怎么喜欢、感兴趣,长期承受竞技压力也会让人心生疲倦,然后就会有人忍不住想要放弃。放弃不是因为不够喜欢,只不过喜欢不是柴火,没法拿来烧。” 时光抿紧嘴,看着他。“所以,想放弃也是对的选择吗?”他问。 沈一朗歪了一下头。他好像不太能理解时光的疑问,“对的选择?你觉得这就算是选择吗?我觉得你想得有点歪。”他擦了一下鼻尖,思考着说: “其实我跟别的队比赛时,也见过那种人……连同队里的队友,有时候也会那样的,我看绪” 点理由,都足够让你留下来。” 时光愣了愣,“是这样吗?” “我自己的话,曾经是这样。”沈一朗朝后视镜扫了一眼,“我第三次定段失败时,也一度觉得,可能自己就不是吃这碗饭的料,那就不下了吧……后来的话,我本来也没想到会有那种机会。 “其实我那时也不确信,不知道自己一年以后会不会定段成功,还怕辜负了老师们的好意;但那个时候,我心里头是很犹豫,却还是有一个想法。”他看了时光一眼,“我告诉自己,这是我的救命稻草,最后的机会,不管怎么样我都得抓它一下。因为我学了这么多年棋,投入了这么多的时间,不能说废就废,最起码不能眼睁睁看着最后的机会溜走,我可以定不上段、当不了职业棋手,但我不能对不起我自己。 “想要放弃,又想坚持下来。这两者看起来好像很矛盾,可是,其实是一样的。”他看着前方,“真去做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考虑自己要为此付出多少的代价,只要你真的为此付出过;而光是说一说想一想的话,当然就没有这种负担。负担越少,做起来就越容易。绪哥在队里都发了八百回牢骚了,说他想退休,想养老,他也没真的去干啊?” 他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头驶下高架。 时光犹疑了很久,他朝窗外望去,看见一片金黄色的城市,在太阳底下闪光。 “我也那样想过……”他耸了一下肩膀,“要是当初没有碰到围棋,可能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他朝沈一朗看了一眼,沈一朗也回看他。 “正常。”他挤了一下眉心,“我以前也这么想过来着,而且还想过好几次,结果想完以后还是去定段了。我挺不喜欢这样的,很烦。”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不过过了那段时间也就好了。你去定段赛赛场上看看,那些冲段少年,估计有不少隔几天都会来这么一次,来完了还会继续去道场练棋;像你这样心无旁骛地冲段,第一年就定上的,连大老师都说,从来没见过。要是你对这种情绪感到陌生,那也不奇怪。” 时光摸了摸耳后,“可是下棋的时候我还是蛮开心的。”他鼓了一下腮,“就算是在赛场上也是……如果你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