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懂我意思不就成了。”小林挤眼睛。 他指的无疑是研究室最后一排里坐着的一个金发碧眼的洋老外。的确,从进研究室开始,陆续进来的棋手们几乎每个都在往那厢看。 老外倒也不认生,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自己,龇牙冲研究室里的人打了个招呼: “Hi!” “那是欧洲来的留学生,叫米特。好像是去年欧洲锦标赛的冠军来着。” 羽根秀树朝后看了一眼,回头说。 “欧洲还有人下棋吗?”时光很惊讶。 “怎么,你看不起人家啊?”羽根朝他挑眉。 “没想到而已嘛!”时光回嘴。 “访学团是棋院很早之前就推出的。”一道带着口音的说话声忽然在时光的头顶响起,“其实两年前,棋院就派出专人在北美地区寻找赞助商,并协助当地的围棋活动组织者建立职业体系,同时访学团也会根据条件接收来自外地的留学棋手。哦,俞亮是棋院最早吸收的那批留学生。” 时光循声仰头,意外发现说话的人竟是高永夏。 “我去,怎么是你啊?”他噌地站起来,稍后伸长脖子看着他:“哎,你会说汉语了?”“……真是笨蛋啊……” 高永夏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这回他说的是韩语,但时光已经从他的表情里猜出了一二。他刚想转头就走,时光喊道:“站住。” 他一转头,看见时光单手撑在桌沿,鹞子翻跳过旁边的桌椅,一跃蹦到他跟前。 “你会说汉语,为什么不继续用汉语说话?剩下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盯着高永夏的眼睛问道。 高永夏头皮一毛。他生性要强,这会免不了想起两人北斗杯上的前科来。他捋起袖口:“你想打架吗?” “永夏,坐好。” 研究室的门被最后一个进来的人阖上了。 高永夏往身后的来者瞧了一眼,别开视线,不甘地撇嘴。他冲时光使了个挑衅的眼色,一边顺着袖子朝后排走了过去。 “别看他这样。”坐在第二排的松田觉托着下巴,目送着高永夏的背影,对时光小声说,“他的汉语可是为了你才学的。” “啥?”时光立起眼睛。 “真的。”松田轻轻地说。“之前李赫昌九段说想邀请俞亮过来,他还不大高兴,问为什么来的不是你。” “那只是因为他讨厌俞亮吧。”羽根凑过来说。 “应该不是吧。”小林也跟着掺和,“北斗杯以后时光的所有比赛他都看了哦,没准连棋谱都背下来了。” “那又怎么样,我也都看了啊,我还打过。”羽根顺嘴接道。 他话音刚落,身旁的三个人同时沉默了一会。 “你居然都看了吗?”松田再次挑眉,“你上个月才说过你根本不看的。” “是的,你还说时光的棋看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压根瞧不上。”小林面无表情地看着羽根。 他们三个人内部交流时说的全是日语,时光当然听不懂,只能看见羽根的表情骤然变得非常精彩。他觉得好玩,学着电视上抗战剧里太君说汉语的腔调问: “你们几个,说什么的干活?” 羽根勃然脸红:“跟你没关系!” “没什么啦,秀树他只是打完了你所有的棋谱还告诉我们他一点都没看而已。”小林捏着同”样的“太君腔调”回答道。 “啊!真、真的吗?” 时光心里一跳,不禁脸红起来,双眼闪光地看向羽根,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下棋这么久以来,除了俞亮,好像还没有人打过他的谱呢。 羽根被他看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干脆把脸埋到桌上:“看你几个棋谱怎么了!”“在害羞啊,秀树。”小林感慨。 “闭嘴吧。”羽根怼他。 “没有关系的话就暂且先停下吧。” 此时,一道人影已经立在了讲坛前。 从他站上讲坛的那一刻起,整个围棋研究室里的空气好像都凝固起来,全场几十双眼睛瞬间齐刷刷地看向台上。 时光也受到这种气氛的感染,他抿了抿嘴,看向讲台中央的男人。 男人看起来跟俞晓旸一般年纪,表情有些寡淡。当他把视线看向台下时,没人能摸得清楚他到底在看谁,只是会在他的眼睛望过来的那一刻里不由自主地坐正身体。 这就是李赫昌。 “在开始认识大家之前,我想了解一下。”男人开口,“月底会参加三星杯的是哪几位?举一下手吧。” “在北美确实存在一些围棋职业化团队……我不好说它们有没有得到官方授权。”米特挠了挠下巴。他为人有些腼腆,放在研究室外围的摄像机让他稍显不安。但他还是照着自己想”的那样说了下去: “在北美会下棋的人应该有……两千?两千三?可能是这么多吧。”他对着镜头苦笑,“总而言之,对一个有几亿人口的国家来说,是个很可怜的数字,跟韩国这里根本没法比。” “不是说这回来拍摄的是KBS[i]的人吗?”小林侧头问身旁的松田觉,“第一个被拍的居然是”外国人米特?不应该是他们韩国的人吗?KBS是韩国国立的没错吧?” “……不太清楚。不过在访学团活动期间完成围棋纪录片的拍摄据说是得到了中日韩三国文 化部门共同协力的唷。”松田转了转眼睛,扭头对另一侧坐着的几名韩国棋手问: “请问,这种联谊一样的事情,也是我们必须要做的吗?” “联谊?哈哈哈哈哈哈。”被他问到的棋手笑了,“真厉害呐松田,居然想到了这么绝妙的比喻。” “喂,我没在开玩笑啦!” “访学活动的特色不就是朝全世界推广围棋吗?”坐在后一排的高永夏沉声说,“自从曹承铉前辈在应氏杯夺冠以后,围棋在韩国受到的关注度一路高升,直到现在发展为国民赛事,每一年都有大大小小的企业拿出资金来给棋手做奖励,文观部那群人才会拍脑袋决定资助棋院的访学活动。哼……”他抬手擦了擦鼻子,用一种连时光这样不懂韩语的人听起来都感到刺耳的腔调说: “大家一看到米特那张脸,很快就会察觉到这是外国人了吧?把这样的内容摄进围棋推广纪录片里,文观部的脑袋们就可以朝大家展示‘看呐,我们国家的围棋很厉害吧,连美国人都来学呢’。” “永夏……这样说话不行的啊,被李赫昌老师知道的话恐怕要挨骂的,再说摄制组不是还在这里吗。”坐在他身边的棋手拽了拽他的袖口,却被他一扭挣了开来。 “那又怎么样?喂,阿九。”高永夏朝他龇龇牙,神情有几分凶狠: “你落选了吧?我说的是预选赛。” “那、那又怎么样?”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