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件孔雀蓝的挑花直身。 她记得很清楚,她做这件衣裳花了整三月的功夫。是她做过的,最难的一件衣裳。 “进宣,你穿这件衣裳,特别好看!” 她左右围着他转,给他整理袖子,笑夸道。 他也?最喜欢,只?要没有军务战事,总是喜欢穿它。 当时,她的话并不假。 确实够赏心悦目。 但如今再看,却不相配了。 衣裳陈旧很多,他也?老了很多。 这般年纪的人,不该再穿这样?的亮色。 曦珠望着衣裳襟领处被磨损出的毛边,一时无法从这个梦里,回过神?来。 无数个早晨,天?尚未亮时。 她从温暖的被褥中起身,拖着被他作弄了前半夜的疲惫身体,又忍着被他打呼噜吵了后半夜的困倦。 下床服侍他穿衣,总能看到这样?的毛边。 他的衣裳,多是坏在领子和袖口。 与卫陵一样?,大抵因同是武将的缘故。 此时此刻,曦珠想到了卫陵…… 一只?宽厚粗糙的大手,放在了她柔软的面庞上。 傅元晋低下了头,难抵心中不断涌出的激动和欣喜,轻声唤她的名:“曦珠。” 怀着无限的缱绻眷恋一般,语调藏着哽咽。 两人的最后一个夜晚,便是在这个屋子。 那是一个销魂蚀骨的夜晚。 他们在这里肆意?畅快,从窗台至桌案,从铜镜前到椅凳上。最后边行边走地,回到了床上。 她极尽妩媚地勾缠着他,仿若要将他榨干了。 直至嗓音都叫哑地,满头乌发垂散,累倒在他怀中。 他给她擦去眼角的泪痕,也?有些累,好笑道:“你今晚是要我死在你的床上,才肯干休?” 与刚开?始在一起时比较,他显然察觉到她的欲.望大了许多。 有话说女人三十如虎,她也?不跟他客气了。 她没有笑,反而?一身软骨靠过来,抱住了他。 头微微仰起,和他额头抵着额头,鼻尖碰着鼻尖,呼吸纠缠在一起,潋滟的眸中犹荡春情?,也?流溢出哀伤。 “进宣,不知此次去京城,要多久才能见到你了?” 她的轻声询问,不过是因放不下那群卫家人。 她是一个重情?义?的人,他心里是清楚的。他喜爱她,也?有这个缘由。 他也?舍不得她离开?峡州,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 他收敛了玩笑话,难受得很了。 低头去吻她红肿的唇瓣,温声道:“等?我去找你。” 她说过的,等?卫家回京安排妥当后,她与卫陵那口头之?约的夫妻关系斩断。 她会嫁给他,和他在一起。 其?实这么多年过来,他们与正常的夫妻,并无两样?分别了。 纵使不能再有孩子,但他想没有关系的。 傅家子嗣兴旺,他也?有一个儿子,百年之?后,总归有人给他们送终。 她在他的怀里,轻轻地笑应:“我等?你。” 那个夜晚,他们还说了很多话。 更多的,是关于从前,他做过的那些错事。 她说从前真的有些讨厌他,但他也?待她很好。若非有他,她恐怕会撑不下去,或许早已死了。 他慌忙将她抱地更紧了,道:“我以后一定会对你更好的。” 她笑着答应了,而?后疲倦地阖上眼。 很快,她睡了过去。 习惯地背过了身,他也?习惯地,从背后揽住她。俯嗅她后脖和发丝的清淡香气,闭上了双眼。 那是分别前的最后一晚。 他以为以后,他们还会有许多这样?同床共枕的夜晚。 …… 但是,没有了。 沉默好一会儿,傅元晋的指腹轻抚掌下细腻雪白的肌肤,终究先开?口了。 “我说过的,我会找到你。” 他看着她依旧愣然的神?情?,仍自顾自地道:“怎么不说话?不问问你为何在这里?” 便不等?她问,他已经兀自说起来了。 不介意?将当前她的处境,明明白白地解释给她听?。 声调是再平静不过的,语气和缓道:“你知道吗?如今已是光熙十四年的春三月,你抛下我,满打满算,快有四年了。这四年,我很想你,尤其?是得知你病故后,前段日子,我听?人说起有一个术法,叫做——招魂,可以招来亡故之?人的魂魄,便答应了,但没有见到你。” 他顿了顿,道:“但听?到了一些声音,你猜我都听?到了什么?” 她还是不说话,只?望着他。 听?他咬牙切齿地继续道:“我听?到了你和卫陵上床的那些声音,那个人真是令人作呕!” 傅元晋的眼圈愈发泛红。 便在这一刻,他想吐露骂言,却在她一双眼都落在他的身上,又与午夜梦回时,那些美好过往里一样?。 她的眼中只?有他一个人了。 那句粗鄙之?言,并没有出口。 却死死地紧凝着逐渐回神?的她,咬得后槽牙发酸。 “你还叫他夫君。” 曦珠已经明白过来,那些日子的头晕,原来是因为傅元晋。 本以为是梦。那些模糊的怒声,此刻却清晰起来。 “柳曦珠,你给我回来,我们之?间的事情?还没完!” “你能听?到我的话,是不是?听?到就给我回来!你欠我的,还没还清!” “一女不侍二夫,你欺骗了我,忘却了我们的过去,转投其?他男人的怀抱,恩爱幸福给我看?” 她尚且在回想,连带着脑子在发晕。 身前之?人,还在怀恨地气言。 “我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卫陵早就死了,我听?到的那些,定然是假的。” “曦珠,你答应过我,会和我在一起。” “你发誓过的,不能反悔。” 是什么誓言? 曦珠慢慢想起来了,原来是应承会等?他上京,他们会重新开?始。 但所谓的承诺,不过是因当时卫虞卫若卫锦要回京,她不可能留在峡州。 在倚靠卫朝战功和许执在朝的运作后,他们都知可以回去京城的那个夜晚,皆沉默下来。 他们不知她该怎么办? 是啊,她是他们的三叔母、三嫂、娘。 却与傅元晋有那样?的联系,傅元晋不会放人的。 那一晚,她与几个人都没有睡着。 他们姓卫,经年而?过,终于可以回到故土。 可她呢,还要被困在峡州这个地方。 她其?实也?想回去,回去津州,回去自己?的家。 但她谁也?没有提起。 后来,只?与傅元晋约定在京相见,借此摆脱他一段时日。 她想跟着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