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她?什么都没做,洗好脚就上床睡了。 半夜里,她?又?一次梦到了自己的家,以?及爹娘。 她?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五岁的样子,被爹爹抱在怀里,和娘亲一起?去热闹的街市玩。 无论她?要什么,爹娘都会买给她?。 她?那时最喜欢吃了,甜的酸的,吃得肚子圆滚滚,让娘亲都不?敢再给她?买吃的。 爹爹还颠了颠她?,笑地胡须乱颤。 “再多吃些,爹都快抱不?动你了。” 车水马龙中,周遭的景物皆成虚幻,只有爹娘的脸是清晰可?见的。 又?一个寻常的,过去的某个灿烂晴天。 曦珠又?一次从梦里睁开眼,缩在暖和的被褥中,茫然怔怔。 翌日?的院子里,丫鬟持帚,在清扫昨夜的落花。湿漉漉的青墙角落,堆满了被雨淋脏了的梨花。 一地扫尽,到了下晌,又?下一场小雨,树上的花便愈发荼蘼。 曦珠仍在等待。 兴许花落尽的时候,她?就可?以?回家了。 卫陵答应过她?的,等太子登基后,卫家彻底无恙,她?就能回去津州。 至于他说的,会陪她?……一起?回去。 她?不?知该如何全?然原谅他之前的欺骗。 至少不?是现?在。 尽管这段时日?,他被困公府的琐事,总是疲困乏累,又?用那委屈的模样来对付她?。 她?不?是不?知道,却还是对他心?软。 她?想着,等公府的事了结,再来真正计较他们之间的事。 虽是这样打算,但曦珠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收拾离京时,带走的东西了。 必须得做些什么似的,打发这漫长的等待。 窗外的丧钟不?绝,是喧嚷扰人的。 雨天无事可?做,青坠和蓉娘皆在自己的屋里做针线。 她?从床上爬起?来,步伐不?免着急。 甚至踉跄了下,但很快站稳。朝墙边立柜旁,几个摞堆的浅黄雕花箱笼走去。 打开最上面?的箱子,里面?装的是一些夏冬的裙子棉袄。春日?穿的鲜亮衣裳,都于早春时被翻拣出来,折在衣柜中。 下面?的箱子里,则是鞋子被罩等杂物。 曦珠俯身,先是收拾衣裳。 应该是等不?到这年的冬天,卫远定?能回来,她?就可?以?离京了。 兴许会是秋天。 更早些,就在夏日?。 或许是七月、六月,也许就在即将迎来的五月…… 躬弯的脊背微滞,垂低的长睫之下,一双眼望着手里的宝蓝掐花皮袄。 可?她?也明?白,峡州那地凶险,海寇并不?好战胜,否则卫朝不?会受那么多伤。 就连傅元晋每次回来,身上或多或少,也带着斑驳的血痕。 海寇与狄羌相比,究竟是哪个更凶残些。 她?不?知,也不?想得知。 有些出神地想起?那段黑暗的归途,背着她?的人,说过的话了。 如今的卫朝,应当?在傅元晋以?养寇自重被定?罪后,接手了峡州,不?知现?在如何。 但阴阳相隔,两世交错,各人有各自的路要走。 她?能做的,已经都做了。 一箱的衣收好,扣上铜锁。 曦珠直起?身,反手轻捶酸胀的腰,而后依在柜门边,四处瞻望屋子。 想着除去从津州带来的衣服,还有哪些东西该装起?来。 似乎极少,自从住进破空苑,很多东西都是卫陵添置的。每一件器皿,每一个家具,都问?询过她?的意思,才?会安置下来。 便连柜中的衣裙,妆台上的首饰,多是他买给她?。 那些,她?没有打算收拾。 从津州来京的路途遥远,她?带来的多是金银,装成一箱箱的,存放在公府的库房。 至于剩下的,不?过些衣物和喜爱之物罢了,免得路途搬运劳累。 更是因镇国公府毕竟不?是家中,可?以?任由她?装扮。 她?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 待孝期过后,年满及笄,镇国公夫人:她?那个从未谋面?的姨母会为她?挑选一个适宜的男人,她?只要出嫁了,就可?以?有一个后半生的家。 那年来京的颠簸水路上,她?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今后,哭到伤心?欲绝。 好似真的很难过,在风雨飘摇的水上,难过到迫切地想有一个可?以?倚靠的人。 曦珠无声笑了下。 可?原来,她?还是有另一条路可?以?走的。 倘若那时年仅十四的她?,能够懂得多些,知道那条归家的路。 但又?能苛责得了什么,那时的她?还太小。 外厅忽然传来青坠的唤声:“夫人,晚膳送来了。” 她?没有再多想,走了出去。 东西一天是收不?好的,当?时从春月庭搬到破空苑,他帮着她?整理?,还用了三四日?的时间。 不?愿在事情未定?前,让蓉娘多想。 她?得自己收拾。 一天天地,慢慢装进箱笼,总有装完的那一天。 至于带来的那些金银,离开时她?也要全?部带走。 在卫陵入宫未归的第七日?,外头的丧钟终于停了。 曦珠也差不?离收好了自己的东西。 只余现?下尚用的,还摆在屋子里。 她?推挪着那几个沉重的箱笼很吃力,也有些轻快地笑。 抬袖抹去额上的汗,想:这样的重,若是换成前世的那副身体,必然能搬动。 捏了捏手臂上细腻的肉,精细养着的,哪里能比得上。 箱笼多了,颜色又?一致。 怕自己记错,想着该写上字条贴着,以?后才?不?会弄错。 曦珠走出了内室,往卫陵的书案而去。 他七日?未归,案上的摆设,仍是那一晚他离去前的凌乱样子。 他呢,讲究干净,却并不?爱整齐。 未成婚前进到这屋,满眼是紊乱,这里一堆,那里一堆。 她?疑惑问?他:“你怎么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不?假思索地挑眉反问?:“我自己的东西,还能找不?到?” 但在她?搬进来后,他也井然有序地收弄东西,不?会再随手丢扔。 她?原本还想说他,他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想来那时候,他在她?面?前,早将装模作?样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 只是他常用的书案,仍是一贯的作?风。 这两月以?来,她?也未像之前,会为他收拾桌面?了。 曦珠眼眸微弯,坐到太师椅上,要将案上的那本摊开的账合上,放到一边。 惯常对数目敏锐的眼,却不?由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