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到音乐房,看到电脑屏幕亮着,就迫不及待地按了播放键。 其他三人陆续进来,关上房门,安静地靠在墙边听着。 曲子前六小节是朦胧的弦乐组音色,但仔细听,就会发现这是吉他接效果器做出来的声音。有类似弦乐的宏大悠扬,又有一种空灵轻快的色彩。 人声旋律和歌词是谢桑榆唱的。前半段主歌轻柔低沉,像没有星星的空寂夜晚。后半部分逐渐升高,配合着键盘上愈发明亮的和弦,仿佛真的能看到天空逐渐变亮的过程。 几声清脆有力的军鼓,整首歌加速,副歌如同泼墨的红色,热烈明媚、坚实有力。整首歌像一场起承转合清晰完整的戏剧,变化嵌套着变化,总是在人即将预料到下一句的走向时,接上一句惊喜的转折,把整首歌的气氛托上另一个高度,让听者时刻保持着期待和新奇。 杰西卡和丹尼尔在听歌的过程中,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了。 好几处旋律都有之前即兴合奏时的产出的痕迹。原本成员们认为的平淡无奇的设计,稍做更改,放在合适的位置,就是可遇不可求的绝妙手笔。 “天呐……”杰西卡几乎失语:“我,我真没想到……你们怎么……” “太好了!”丹尼尔声音发颤:“终于有成果了,我们终于不用没日没夜地熬了!你们知道我昨天洗头,看见头发一把一把地掉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吗?” 柏然小声嘟囔:“明明睡得那么香……” 谢桑榆忍俊不禁,抿起嘴唇藏住笑意,又紧接着补充:“节奏声部我和柏然都不太在行,所以没怎么写。你俩一会儿吃完早饭可以一起推敲一下。” 只处节奏声部的话,丹尼尔和杰西卡都很熟练,当即答应下来。 熬了整晚的柏然和谢桑榆这会儿才意识到饿。下楼去餐厅,把欧姆蛋的吃得盘子都干干净净,还各自盛了两碗燕麦粥。 没一会儿,管家杰克也带着辛西娅回来了。 吃饱了的丹尼尔很是激动,拉着辛西娅的胳膊,声情并茂地讲述谢桑榆和柏然熬夜写歌的“壮举”,又风风火火地带她到排练室听demo。 辛西娅也很喜欢这首歌,听过三四遍就熟悉了旋律。等柏然和谢桑榆吃完饭,猛灌了两口浓缩咖啡,大家就又上楼去排练。 歌曲按辛西娅的key重新改了调,成员们凑在一起,推敲主歌和副歌的每一次重复。到吃午饭的时候,整首歌已经有了雏形。 下午又花了两个小时调整细节,杰西卡还请了杰克过来帮忙提建议。终于,音频导出的进度条走到了底,名为“Cynchron NS ed1.wav”的文件成功保存到了桌面。 柏然和谢桑榆这下是真的需要好好睡一觉了。谢桑榆找了个借口,跟丹尼尔换了床,和柏然共用了房间。 或许是精力都被消耗光了,两人进了房间后什么都没说,倒头就陷入昏睡。 鼾声?防空警报都不一定吵得醒他们。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柏然和谢桑榆才醒来。不是因为睡好了,只是饿了。 这天晚上天气很好,大家都在三层的露台上吹风看风景。远处的公共海滩上亮着星星点点的灯,有人放了几响烟花,不算盛大,但也很可爱。 桌上的冰桶里冰着辛西娅带来的白葡萄酒,谢桑榆和柏然吃完了各自盘中的食物,侍酒师便走过来,帮他们在高脚杯中添酒。 辛西娅应该已经喝了一会儿了,脸颊泛出隐约的粉色,笑容也比平时更灿烂,眼睛亮亮的:“我跟你们说,我昨天去公司的时候,见到同步乐队的项目经了。” 杰西卡和丹尼尔对项目经没概念,柏然和谢桑榆虽只在会议室里见他一次,却对这人记忆犹新,目光同时朝辛西娅看过去。 辛西娅多说了一句:“就是之前拍板说乐队专辑不发了的人。” 杰西卡和丹尼尔了然,脸上露出些厌恶的表情。 辛西娅笑:“我才知道,他看到我们实时趋势第八之后,连夜给Moon发了年休申请。可他年休没剩几天了,以为躲过了风头,没想到转头就在公司碰到我。” 丹尼尔着急:“然后呢?你得抓住机会狠狠羞辱他一顿吧!” 谢桑榆原本是不赞同这种做法的,但如果是项目经的话,代入一下,似乎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辛西娅哈哈大笑,似乎想起这件事就很高兴似的: “根本不需要我羞辱他。我到的时间真是太巧,亲眼见证了他办公室桌位上坐了新的人,他一个人正灰溜溜地在挪东西。我主动过去跟他打招呼,他尴尬得脸都要绿了!” 柏然眉毛微挑,有些惊讶:“他被降职了?” “显然是咯——”辛西娅转转杯中的红酒,抬腕抿掉一口。 柏然不解:“不应该吧……” “为什么?”辛西娅不懂。 柏然一本正经地说:“我还以为,他那种人能当上项目经,至少得是个关系户呢……” 餐桌上大家轰然大笑。 “辛西娅,”谢桑榆稍稍伸长脖子,看向辛西娅:“你要不要试着写首歌?” “啊?”辛西娅脸上的笑瞬间变作慌乱:“我没写过歌,半首都没有!吉他和钢琴也就只会一点点,勉强视奏而已,我……” 谢桑榆笑着打断:“不是,不用考虑编曲问题,只要写歌词和旋律就行。我想了想,或许之前我们的创作思路不太对。合奏出来的东西太零散了,初期的灵感捕获还是单独进行比较好。毕竟想法、表达总归是很私人的东西。 “你比乐队出道时间更早,经历的事情、境遇也更多;其中一定有你很想表达、并且只有你能表达的内容。” 辛西娅仍旧很犹豫,面露难色:“会有吗……” 丹尼尔倒是比她更有自信:“当然会有啊!就你刚刚说的项目经的事情,就是只有你才表达得出来啊。” 谢桑榆笑:“虽然浅显了点,但确实就是这个意思。” 杰西卡不太明白,问:“那我们不用再合奏了吗?我记得今天的歌里,有好几处都在排练的合奏里出现过。” “那些都是后面整合的时候加进去的。”柏然替谢桑榆解释:“合奏可以打磨作品,但最前期的创作,旋律歌词之类的,还是得单独来做。” “只能一个人做?” “嗯。”柏然点头:“大家可以都试着写一点,之后排练的时候再讨论看看。一个人做比合作更清晰,能避免很多沟通解释的时间损耗,过程也更连贯。” “哦……”杰西卡缓缓点头,表情却像是更加困惑了。 回想早上的那首歌,戏剧般的转折递进明显是柏然偏爱的;但紧凑又极具趣味性的歌曲编排,又像是谢桑榆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