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床,走向门口,正要伸手—— “请不要拉开门。”明亮的男性声线尾音犹豫拉长,“就让我这样说吧。” 李清河收回手,背对着门坐了下去。她一只腿曲起,另一只腿随意伸展,“你想好了?” 背后隔着门,女性清越的声音穿过门的阻隔,传进耳朵里有一些失真,压切长谷部跪坐在门口,面对着庭院的苍翠绿意,有些出神。 他好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生机的绿色了。 孩童的审神者喜欢冬雪,本丸常年白雪皑皑,狂暴的雪,轻柔的雪,倾盆而至的雪,柳絮拂面的雪。 好看但是没有活气。 他也一样。 “我……一直一直都在想,”压切长谷部说话一直都有微妙的长音,尾音上翘,像是要飘散在空气里。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为什么被信长公刻印的不是他呢?为什么被珍藏的不是他呢?为什么,随着信长公在大火中消散的不是他呢? “也许是我并不成熟,”压切长谷部双手搭在膝上,灰紫色的瞳孔倒映着阳光与新绿,“对信长公期待太多。” 他想了一夜,发现信长公其实并不欠他什么。 他就是那样的男人啊,将他随手送出说不定只是心血来潮。对那个随心所欲的男人来说,他压切长谷部,只不过是一振锋利的刀而已。比起获得信长喜爱、摆满一整个收藏室却大半连名字都没有的光忠刀,他能被取名“压切”,就已经是偏爱了。 反而是他苛求太多。 “我的这种渴望……甚至投射到了审神者身上。”不再歇斯底里,他此刻语气平静,甚至有些怅然,“我渴望主人的身边站着我,渴望主人的眼底倒映我,渴望主人的心里刻下我。”所以他会在获得肉身后向审神者说:“只要是主的命令,无论什么都为您完成。 “需要我做些什么?手刃家臣?火攻寺庙?请随意吩咐。 “无论是提东西还是做任何事情都请交给我。 “请交给我,无论什么都会为您斩断。” 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帮主人完成。 内心深处的声音不停地问:这样的他不会再被转手了吧? 让他等待多久都可以,只要还会回来找他。 他被执念蒙蔽了双眼,将如此沉重的期冀放在只是顽童的审神者身上,就注定了破碎的结局。 “在看见您之后,即使心如枯木,也不自觉如逢春风,一边任性地不珍惜自己,一边又擅自期待着您能疼惜我,留住我。” “如您所言,我一直为别人而活。”长谷部吐出一口浊气,“我活在井隅囹圄之中如同困兽,被往事束缚。” 李清河安静地听着,手撑着脸,眼帘低垂。 “我会试着——”男人顿了顿,语气透出一点羞赧,“试着种花。” “噗!”李清河猝不及防喷笑。 “您笑什么!”门外的男人恼羞成怒,砰砰砰拍木板,“这是您说的!从……里种出……花!” “别害羞啊!”李清河拼命忍笑,“大声点,中间的重点词听不清啊!” “……只要是主人的愿望……”压切长谷部颤抖着低下头,“您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李清河几乎要笑背过气。 “哈哈哈哈哈你嗝,”她跪在地上笑到打嗝,“让你种花你就真种花啊!你要在自己刀鞘里养牡丹吗哈哈哈哈哈!” 压切长谷部克制着自己不要拔刀往背后那个颤抖的影子砍过去。 “总之!!”他使劲清清嗓子,“主人!” “是在叫我?”李清河努力止住笑意,问。 “我名为压切长谷部,因为一刀压切棚子和茶僧而得名。”压切长谷部一手撑地,转过身体面对障门。 李清河收起笑容坐正,也转过身体,伸手放在门沿。这一次没有遭到反对,障子门被缓缓拉开,那双美丽的眼睛出现在她眼中。 压切长谷部看着视线中出现的女人。李清河并不比他矮,平齐的视线里女人的面孔清晰深刻。和他任何一任主人都不同,面前的人是位……强大却柔软的,不合格的上位者。 他伸手轻轻牵起李清河的手,清晨起床的女人还未来得及带上手甲,他握上那只粗糙的手时就立刻感觉到了手心的疤痕。 这不是女人的手,不是上位者的手,而是武将的手。 压切长谷部终于低下了头。 他低下头,嘴唇贴上李清河手心的伤痕,像是轻吻水面的倒影一样一触无痕。 “向您效忠。 “您的命令,我会尽力去完成。” —————————————————————————————————————————— 压切长谷部: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是我呢?明明是我先来的……成为信长公的佩刀也好,被爱抚也好……我明明是第一个啊。 鹤丸国永:我觉得我更合适啊,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李清河:打死楼上白学家!!!! 第046章 困惑 水无之初, 紫藤乍泄。 紫中带蓝,灿若云霞,枝蔓蜿蜒,紫藤萦葛藟, 裁霞缀绮光。配上被葱荣绿意遮挡后细碎的光斑—— 适合闲谈。 “然后您就对大人效忠了?” “是的。” 莺丸打量着坐在他旁边,和之前自暴自弃的精神面貌截然不同的压切长谷部, 了然笑道:“这样啊。” 他想起之前同样是主命性格,同样情绪高涨快要失控的龟甲贞宗。 李清河好像分外偏爱这类像孩童啼哭不停, 期冀母亲的注目, 稚嫩又赤诚,惹人怜爱的孩子。 她喜欢纯粹的人,也会慷慨给予他想要的。 同样是带着私欲的引诱,三日月宗近便被毫不留情地揭穿, 而龟甲贞宗却被耐心地教导。 “虽然我不觉得你真的需要这个, 但是我不介意这种方式,没有安全感的小子。”藕粉发的美丽青年刚刚获得肉身的那天, 狂热地, 不知分寸地, 青涩地渴求疼爱。李清河非但没有像对待三日月宗近那样出言嘲讽,而是以长辈的态度,一点一点引导着稚嫩的少年剥开脆弱的外壳。 “想要学习一下吗?如何获得我的爱? “首先要坦诚。”李清河解开龟甲胸前的衣扣,指尖挑起衣服里的红绳, 红绳摩擦洁白的皮肤勒出红色的痕迹, “告诉我, ”李清河慢条斯理地,语气平和,“你喜欢这个吗? “疼痛的爱?”李清河猛得一扯那段红绳,猝不及防紧缚的疼痛让少年反射地皱起眉头,被李清河敏锐地捕捉到,“看来你并不是喜欢这个。”她轻笑。伸出手与龟甲十指相扣,习武之人的热力源源不断的通过相贴的肌肤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