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上远,甚至可以说很快就到了。或者说在佛罗伦萨这座小城里,一切都没有什么距离。 歌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停止了。 那些盛开的花朵好像昙花一现,又像是灰姑娘故事里华美的衣服和南瓜车,在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起时消散得一干二净。 只是在北原和枫和但丁告别后,回到公寓打开了自己卧室的窗户时,又一次看到了那位在这座城市唱了一首歌的少年。 吟游诗人正在看着星光。 他的蓝色眼睛里倒映着冰凉的星星,几百年前的星空,怀里抱着睡去的女妖,被时光定格的容颜看上去意外的平静……和空白。 或者说,所有的哀伤都已经被他遗留在了过去,只在此刻剩下了一片无处安放的虚无。 吟游诗人抱着自己怀里闭着眼睛的女妖,坐在窗台上面叹了口气,随即又露出了一个特别灿烂的笑出来,笑吟吟地打了个招呼。 “北原!我是来看看你打算怎么画我们两个的合照的——” “薄伽丘先生,我能理解你急于索要你们俩新婚照的心情。” 北原和枫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了一眼自己的怀表,语气平静地打断道:“但是现在已经十二点了。” “什么新婚照,我和塞壬之间是清白的!” 薄伽丘目光漂移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坚定有力的语气反驳道:“你知道什么叫做灵魂的共鸣吗?什么叫做音乐方面的知己啊!” 北原和枫虚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妥协似的后退了一步:“是的是的,你说的没错,是知己,这下行了吧?” “……没错,这样就行了。” 薄伽丘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很用力地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也不知道是在说服别人,还是在说服他自己。 之后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 北原和枫在收拾自己的东西,薄伽丘则是借了一把梳子,为塞壬耐心地编着头发。 黑色的长发被吟游诗人一点点挽成了发髻,上面缀满了闪闪发光的珍珠,海蓝宝石制作的冠冕被戴在头顶。 “北原,你说,古希腊的妖精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是很容易被混蛋拐走的傻子和倒霉鬼。” 北原和枫语气淡定地回答道。 古希腊的妖精不管是善是恶,本身都是大自然最干净和幼稚的造物。 对于这群妖精来说,她们爱上一个人往往很简单。一首音乐,一个微笑,或者是让她们侧目的勇气和美貌,都可以成为动心的理由。 她们小小又干净的心灵在装着自己的爱人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其他的空间。 甚至她们在遭到背叛后的恨,也是另一种爱的表达,另一种试图挽留自己爱人的方式。 “这样啊……” 薄伽丘叹了口气,眼眸低垂,看向了自己怀里的塞壬,与对方光滑的额头轻轻地靠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 “喏,这下真的很像个笨蛋了。” 笨蛋的是你,当然也有我。 ——你的报复很成功,塞壬小姐,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啦。 北原和枫回头望了一眼依旧屈膝坐在窗台上的吟游诗人,似乎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地开口:“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会假装今天晚上佛罗伦萨下雨了的。” 所以你不想承认自己要哭了也没关系,只是佛罗伦萨下了一场雨而已。 “不用不用。” 吟游诗人眨眨眼睛,勾勒出了一个很不符合他人设的温和微笑,语气认真:“北原,我可是活了几百年了哦。” “我早就长大了。在我们的那个时代,哭可是孩子和女性才有的特权呢——而且我已经想到该怎么纪念她了。” “我打算写一本书。” 他看着窗外的星星,用唱歌一般的调子轻声说道:“一本只关于那些耀眼和美丽到不可思议的女性的书。” “里面除了人类,我还打算写写别的。比如说赫拉啊,雅典娜啊,美杜莎啊……” “还有塞壬。” 他扶着窗沿,有些艰难地坐起来,怀里依旧紧紧抱着他死去的爱人,但是他的眼神却是在微笑的。 “我打算写书了,北原。” 深夜两点。 决定真正开始写作的薄伽丘已经踩着星光走了,他打算熬夜写出第一篇稿子来。 北原和枫则是坐在桌子上,点亮了一盏暖黄色台灯,打着哈欠拿铅笔描着一幅画。 ——最后他还是没有睡觉,准确来说,应该算是睡不着。 “就是两个笨蛋啊。” 想到这两个人,旅行家忍不住呼出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钟表上的时间,给自己倒了杯咖啡继续挑灯夜战。 他在图上面画下代表羽毛的轻盈一笔,脑子里却忍不住地回忆起了之前自己用那来自高维的视野所看到的东西。 ——薄伽丘作为异能者的灵魂,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北原和枫在今天看到了答案。 那是一只有着蓝紫色羽毛的鸟。 修长的尾羽拖曳成一片汪蓝色的湖沼,孔雀蓝的眼眸在夜里好像正在发光。 她的身边环绕着星星和诗歌,她的歌声里倒映着太阳和音乐,她拍打起翅膀,好像可以飞到遥远的过去和未来。 那是还没有遇见了吟游诗人的塞壬,也是永远地陪伴在了爱人身边的女妖。 ——在你走后,我会以我全部的灵魂,来铭记你在时光里的一个倒影。 我那已逝的、为我亲手杀死和背叛的爱人。 第114章 过往的终点 佛罗伦萨,今日天气,晴。 宜远行。 “至少但丁是这么说的。”薄伽丘趴在栏杆上面,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漂亮的矢车菊蓝色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话说回来,阿利盖利身上真的很有神棍的气质哎。” 被提到的但丁依旧戴着他的橄榄枝花冠,坐在一边的石阶上面喝着奶茶,手里正在灵巧地编着一束花环。 阳光照在他银金色的头发上,流淌过一圈让人眼晕的光泽。 “可能是以前的职业习惯吧。不过命运的确是有所征兆的——就像蝴蝶这个意象。” 看上去还像是一个孩子的但丁抬了一下自己的眼眸,用一种非常从容的语气回答道。 “是幸运的意思吗?” 塞万提斯擦拭着自己的铠甲,好像生怕上面的甲片有哪怕一点点的灰尘,闻言好奇地问道:“我的家乡会有这种说法。” 但丁把花环最后的草结轻巧地系上,语气温和:“来自世界的征兆是很有针对性的——所以对你来说,蝴蝶的确可以代表运气。” “但在某些蝴蝶代表不幸的国家,蝴蝶的出现就是一个不幸的征兆了。” 他看着自己编好的橄榄枝花环,仔细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