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出来,他调出手机里早就准备好的卖车委托书和身份证扫描件,给章怀一发了过去。 他随手点开发送成功的图片,拇指往右滑动几下,一张颇为眼熟的微博界面截图跳进他的视线—— @Hughug:别太荒谬![小狗拍桌.gif]//@甜夜有日:宋以桥这是江郎才尽了? 他记得章怀一给他发这张图的时间,那天他跟沈贴贴约好了晚上在大胡子杂货店见面。可那时他还没当过沈老师的学生,不知道沈老师的昵称叫Prof. Hughug。 宋以桥稍稍活泛的心又被抽紧,打开微博搜索用户Hughug,点进去。 沈贴贴最新一条微博里写,“宋以桥之前问我更喜欢小猫还是小狗,我当时要是回答他小狗就好了。” “沈老师……” 宋以桥逸出一声有些难过的笑,轻轻提了提嘴角。他继续往下看,好像这样就能跨越半个地球距离,离沈贴贴更近一点。 “我前几天晚上不应该跟皮卡布吵架的,他只是想陪我久一点而已,是我太不懂事了。” “我没有告诉皮卡布我背着它养了一段时间莫扎特,它会不会不开心啊?” “宋以桥问我怎么不给他看最后一个圣诞倒数礼物,我当时不敢看,现在好一点了。” 宋以桥有所预感,脸上那微不可察的笑意也渐渐消失。 下条微博,沈贴贴发了一段视频。 手持画面微微抖动,小狗墓碑上挂着一圈山茶花环。清晨的太阳和星星同样浅淡,沈贴贴对着快要消失的群星道别:“明天再来看你。” 视频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沈贴贴似乎抬臂看了一眼手表,自言自语道:“他这个时间应该到家了吧。”他笑了笑,声音像一缕从指缝溜走的朝雾:“宋以桥也好远啊。” 广播被打开,暂时无人说话,白噪音化为一根根密密麻麻的刺,从内而外扎进宋以桥身体里最柔软的地方。 芋—— 悉—— 他闭了闭眼睛,喉结滑动一下,将无从发泄的感情重新吞进肚子里。 拇指滑动,一张张玩偶证件照从宋以桥手下滚过去,沈贴贴好像在给玩偶们建立档案。再往后,沈贴贴反驳恶评的转发微博一条接一条地出现在屏幕里。 晨昏定省,是沈老师起床后和入睡前那珍贵的一小时。 界面滚动的速度越来越慢,宋以桥点了关注,摁黑手机。他被歉疚和心疼淹没,下意识诘问自己为什么忽略了那么多细节,为什么没有在沈贴贴需要安慰的时候陪着他。 宋以桥好像一道在阳光下显得愈发漆黑的影子,总会将沈贴贴对他的喜欢转化成一把伤害他自己的枪。 静静呼吸几次,宋以桥将手伸进大衣口袋,指尖触到牛津布毛糙的表面。 痒痒的,像小鸟从窝里探出脑袋,让宋以桥回忆起那天沈贴贴在客厅里的样子,他一边修剪花枝,一边撇着嘴对他说“宋以桥,你好挑剔”。 宋以桥的心渐渐温了起来。 “尊敬的乘客们,非常感谢您的耐心等待,我们高兴地通知您……现在可以开始登机。”广播循环播报,打破了沉寂的候机大厅,乘客陆陆续续醒来。 玻璃墙外,飞机缓缓挪动,露出地平线上的半个太阳,天又亮了。宋以桥倏地起身,拖着行李箱大步向前,将那个焦灼自责的自己留在原地。 人流穿行,身影交错。 登入机舱前,宋以桥察觉到一道明显的视线,他侧头,依稀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只是来不及看清对方的面貌,那人便扭头离去。 机舱闷热吵闹,被压抑了十多个小时的思念被浓缩进一个钢铁壳子里。 宋以桥找到座位,脱下外套,推开遮光板。深灰色的停机坪映入眼底,再远处便是淡蓝层叠浅橘的天空。 朝阳将宋以桥的侧脸照得金灿灿,他眉眼松了些,从大衣口袋里摸出反复摩挲的东西。 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宋以桥掌心躺着那个他当时亲手写下、临送出手前又从午睡小猫身上取下的牛津布吊牌,上面的字被晒得闪闪发光—— 莫扎特走了,但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一阵轰鸣,涡轮发动机掀起尘土,飞机乘着狂风升入万丈高空,像一只巨大的白鸟,穿破翻涌的金色云层,滑翔至漆黑夜空。 星星升起,又如同羽毛般坠落,世界像不断颠倒的雪花玻璃球,一片白茫茫消散后,那幢熟悉的房屋又出现在眼前。 “吱呀”,铁栅门被推开。 干冷的空气不断涌入肺部,宋以桥越走越快,半跑着通过落雪的前院。他用嘴咬下手套,按压纹锁,“滴滴”两声,门开了,屋里一片漆黑。 宋以桥脚踩后跟脱掉鞋子,皮靴歪倒在地板,他顾不上,没换拖鞋,急切地往里走,背后的灯一盏盏地亮起。 心跳咚咚,宋以桥喘着,伸手摁开客厅的灯,视线仓皇地来回扫动。 一楼卧室的门没关好,厨房里的餐具浸在水里,沈贴贴爱用的毛毯掉在地上,茶几盖着层浅浅的灰…… 屋里没有人居住的气息。 宋以桥呼吸停了停,掉头就走。他准备找物业调监控,同时又不知第多少次地拨通沈贴贴的号码。 空旷的室内陡然响起震动音,宋以桥循声而去,从沙发垫夹缝里拎出声源——那是沈贴贴的手机。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琐碎的响动,有人用钥匙开了门,踏入玄关。 太重了,那不是沈老师的脚步声,宋以桥分辨道。他挂断电话,勾落面颊的几束发丝,紧绷着神经,缓缓回身。 “诶,回来啦。”穆六月出现在门口,朝他扬了扬手,然后打了个喷嚏。 第35章 他的玩偶和他的吊牌 “他住院了,我替他拿点东西。”穆六月说,他见宋以桥脸色突变,连忙解释,“没什么大事,发烧肺炎,挂几天水。” “他一个人去的医院?” “嗯,前几天烧得神志不清,今天早上退烧了,就用医院的座机给我打电话……” 天空脏兮兮的,马路上轮胎印交错。街上的积雪堆成两座驼峰,雾茫茫中,明黄色的汽车从最低处穿行而过。 摆在后座的包随车身晃动,里面装着沈贴贴的换洗衣物。穆六月开车,宋以桥坐在副驾驶。 车前的小狗摆件左摇右摆,去医院的路过了半程,他们还没讲过话。 “那个……”后视镜里,穆六月的眼睛朝副驾驶方向转了转,“你别怪他。” 宋以桥整个背部陷进座椅中,拉扯到极限的神经此时正缓缓舒张开。他垂着眼,微微摇头:“我怎么会怪他。” “你别太担心,他其实一个人也可以的。”穆六月瞥一眼被宋以桥紧紧攥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