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宋以桥没有回答。 十七岁宋以桥的缄默让工作室的气氛变得沉重而浓稠。 磁带轮空,细密的沙沙声再起。沈贴贴听着,悄悄偏头打量宋以桥的表情。 宋以桥垂着眼睛,神情中隐含某种柔情的、来自于长辈的守护。 十七岁的宋以桥像一颗从树上结落的果子,是宋以桥本身,也是一个陌生人。 没多久,录音机内容突然变回字正腔圆的英语课文朗诵。他们一怔,开怀大笑,气氛“啵”地轻松起来。 “你说,”沈贴贴倒带,“为什么宋以桥不唱歌呢?” 宋以桥想了想,猜测:“大概因为害怕吧。” 磁带倒到头,按钮“啪”一下弹出。几秒后,熟悉的对白和歌曲重新播放。 沈贴贴骗了宋以桥,他总能听出贝斯的声音的。 “这首歌的歌词是章怀一写的。”宋以桥回顾道,“我做过很多首歌,这篇歌词我记得最久。” “我也很喜欢迷宫人。”沈贴贴讲。 “其实歌里的迷宫人有两个……” 宋以桥将故事原原本本地传达给沈贴贴。 在《献给迷宫人的花束》里,迷宫人是迷宫的守护者。只要有旅人踏入迷宫,迷宫人就会实现他们的一个愿望。 很多年来,一个又一个旅人进入迷宫,妄图得到世间最珍贵的宝藏,却因为无法破解迷宫难题,而面临永远被困在迷宫中的结局。 他们为了不孤独地死去,只会对迷宫人提出相同的愿望——请你帮我离开迷宫。 迷宫人非常乐于帮助旅人获得幸福,但他时常感到寂寞。 旅人们能向迷宫人提问而找到出口,但迷宫人却永远地被囚禁在迷宫里。 有一天,来了一位特别的旅人,他在迷宫里呆的时间最久。 迷宫人看着旅人努力解谜的背影,忍不住问:“你有什么想要的宝藏吗?我都可以给你。” “不用。”旅人坚定回答,“我来迷宫,是因为我喜欢解开谜题本身的过程。” 不出人所料,那位旅人最终靠自己的力量找到了迷宫的出口。临走之前,旅人找到了迷宫人。 迷宫人好奇地问:“你的愿望到底是什么呀?” 宋以桥故事讲到这里,语速慢下来,卖起关子。 “是什么呀?”沈贴贴着急地问。 “旅人说,”宋以桥朝向沈贴贴,声音低缓,宛若从梦境中传来“‘你想不想离开迷宫,永远跟我在一起?’” 旅人的愿望被实现了。 那天,迷宫的石头缝隙中生长出数不尽的藤蔓与花朵,缠绕,攒聚,化作成一棵的参天巨树,将每一面墙壁压得粉碎。 世界上从此再也没有迷宫。 贝斯的尾音在沈贴贴体内震颤,他像失了节拍的乐段,在消失前急需找到一把可以依靠的乐器。 “宋以桥,你下周可以在台下看着我吗?”沈贴贴小声问。 “我当然会看着沈老师。”宋以桥说。 沈贴贴消化着故事,又问:“那你会永远看着我吗?” 宋以桥伸手撩开沈贴贴的刘海,平视他,承诺:“会。” “那你会永远爱我吗?”沈贴贴最后问。 沈贴贴问了,却并不想得到宋以桥的回答。他没骨头似的靠到宋以桥怀里,烦恼道:“我们才认识七个月,怎么这么短啊。” “短吗?”宋以桥缓慢地上下抚摸沈贴贴的后背,“七个月,有5107个小时,306432分钟。” 沈贴贴丧气地说:“短的。” 宋以桥捏了捏沈贴贴的耳垂,问:“沈老师知道一盒1小时的磁带有多长吗?” 沈贴贴摇头。 “大约180米。”宋以桥说,“所以,七个月的时间相当于九千公里的距离,是很长很长的路程。” “如果以磁带为衡量单位,”他推开,亲了亲沈贴贴的眼睛,问,“那两个人要走多久才能相遇呢?” 沈贴贴理智全无,被宋以桥蒙骗,急急攥住对方的手臂说:“可是我刚刚在一楼,只花了一分钟就走到你身边了。” “嗯。”宋以桥注视沈贴贴的眼里仿佛也要开出花,“那下次……” 他捧起沈贴贴的下巴,俯身,吐字时与沈贴贴若有似无地唇瓣相接:“下次沈老师给我一个先走过去的机——” “喵!”德彪西眼见他俩快亲上,忽然乱叫起来。 它原地绕了几圈,跑开,叼回来一只格雷格先前送给他们的猫咪玩具,再咬住宋以桥的裤腿猛扯一通。 宋以桥吃闷亏。他把猫拎起来,烦闷地同沈贴贴对视。 “它是不是想莫扎特了?”沈贴贴猜。 漂亮男人注定败给漂亮小猫咪。 沈贴贴脱离被宋以桥惹得五迷三道的状态,义正辞严地督促他给格雷格打视频电话,还要道歉。 “是我。”宋以桥开着免提,开门见山,“昨天回家晚了,忘记跟你请假。” “没事儿,反正我也没等你几分钟,还能早点下班。” 宋以桥瞥一眼沈贴贴,一本正经地问格雷格:“德彪西……就是那只奶牛猫,跟莫扎特认识多久了?” “啊?”格雷格愣了,想好久,不确定道,“大概三个月吧。” “这样啊。”宋以桥说,“我跟沈老师认识七个月了。” 格雷格真纳了闷了:“谁要问你这个?” 沈贴贴目瞪口呆,羞恼地踢了一下宋以桥的小腿。宋以桥把戏得逞,神色自若地挂断电话,朝沈贴贴无辜地笑笑。 时间飞快流逝,很快到了庆功会当日。 第58章 我也曾想过放弃音乐 差不多早上十点,宋以桥和沈贴贴为了避嫌,在地下停车场分开,没有同时入场。 研究所的庆功会在学校宴会厅举行,不算是特别正式的场合。 展厅最前方支着高高的大舞台,距离观众席有一点距离。 沈贴贴来到观众席第一排,找到贴着自己名字的的位置,坐下,掏出致辞稿复习。 过了五分钟,宋以桥坐到沈贴贴左手边,打招呼:“沈老师,早上好。” 他十分客套,身体都没朝沈贴贴侧一点,丝毫看不出他十分钟前还在跟沈贴贴商量,是不是该带德彪西去宠物医院做绝育手术。 “哦,早,宋老师。”沈贴贴有点装过头,看起来好像跟宋以桥有仇似的。 宋以桥失声轻笑。 最近正值早春,B市气温回升。 会场的空调打得有点高,沈贴贴脸色泛红,额头上冒出潮潮的一层汗。 宋以桥起身,脱掉西装外套,挂在手臂上。他俯身,问:“沈老师穿这么多,不热吗?” 沈贴贴摇摇头,说:“不热。” 宋以桥挑了挑眉,独自离开,去门口寄存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