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寒风,阻塞万千风雪。 “就只有这些吗?”他翻手将敲了一枚飞刀回去,没进皮肉的声音很清晰,也不知是哪个倒霉的人,“本座虽不曾高看过你们,但是这点本事还是很叫人意外啊。” 韩灵均看着城楼上那个张扬的红影,感觉一切都变化了,再也寻不到当年旧影。他对这位殿下印象不深,只记得他沉默木讷,安静地坐在雍和宫,坐在尸山血海里。这是被放弃的人,本该死在那里,但云蕤宾折了回去。 “不该救他的。”他记得自己是这么跟云蕤宾说的,那个浴血归来的剑客手上牵了这个半大的孩子。 “走吧。”云蕤宾没多说什么,领着人从布置好的宫车中出去。 他陷在那段回忆里,“哐当”一声扯回了他的思绪。伏东玄的腿被冻得失去知觉,起身时趔趄撞到了旁边的铜炉。伏东玄拽住那个人衣摆,手指紧紧攥得失去血色 无比苍白,又因为激动而止不住发抖。 “灵均,就在此刻了。” 才落话音,外头就惊起乱声无数。风雪咆哮有如恶兽猛鬼,弓弦绷紧又骤然松弛,擂鼓声震堪比九天之雷,无数箭矢飞若急雨,骇人心魂。 韩灵均猛然往外看出去,只见纷飞白雪之中,高台城楼上那人提着刀纵身一跃,好像从石中飘飞出的一粒燧火。就是这一点火,彻底掀开那幅动乱的变局。 叶听雪猛地睁开眼睛,因为动作太大而扯到还没养好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做噩梦了?”苏梦浮坐地离他不远。马车摇摇晃晃,本来也让她昏沉欲睡,可惜她现在一闭眼就头痛,想睡也睡不着,只能干睁着眼发呆。被药伤了的眼睛还没养好,所见具是朦胧,还有些畏光。 叶听雪剧烈地喘息,没有说话,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确实做了个可怕的梦,可睁开眼之后却什么也不记得了,除了惊惧,再不记得其他。 “还能做梦也是好事。”苏梦浮笑了笑,依稀能见他面色苍白,便从篓子里拣了丹药出来丢给他。 叶听雪倒了两粒生咽进去,吃得满嘴都是苦味。他这半年来大伤小伤不断,已快把药当成糖丸吃了。 但药怎么能和糖相提并论?前些日子叶听雪喝汤药的时候总觉得难熬,嘴里滋味不堪言喻,急需别的什么来将那药味换了。 可他摸向手边,又哪里有干果蜜饯一类的东西? 这种时候他又开始去思念心肝上那个人。如今回想起来他才发现,和柳催在一起时每一次吃药,嘴里的苦味都不会留得太久。即使不吃药,平常时候,柳催从外头回来也会给他带回来许多糖果糕点。 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回忆起来他竟发现这算得上是一种纵容和惯宠。 叶听雪自小嗜甜,但即使是叶棠衣也不会给他多吃这些东西。未和柳催剖白心迹的时候,柳催就常常带回来这种甜味的零嘴。起先以为是柳催也爱吃甜,但他挑剔,吃了两口不合心意了就丢给他。 后来他知道柳催那副口舌尝不出甜咸苦辣,千滋百味都无缘分辨,只有酒才能给他丁点慰藉。 “有那么苦吗?”苏梦浮支着脑袋看他,这个年轻人吃完药之后出神良久,好像魂魄都飞了。她见叶听雪摇头,正准备再说两句,但管教的话前几天已说过一回,不想再废功夫唠叨。 武者的体魄较常人强健许多,叶听雪嫌汤药太苦,没将这身伤当一回事。当时苏梦浮只是冷笑:“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你看现在还有第二双腿让我祸害吗?” 这话让叶听雪无法反驳。 “走到哪了?”叶听雪回过神问道,车马颠簸,让他这副还带着伤痛的身体吃了更多的苦头。 “远着呢。” 他们如今正在去黄羊城的路上,准备去围观那场审判孔莲,审判红衣鬼的江湖公辩大会。 叶听雪从那座矿山中出来以后就和柳催失去了联系,世宝钱庄没有收到任何传递给他的消息。他朝柳催告诉过他的那几处据点发过许多信函,均不得回信。托付世宝钱庄调查的江湖动向,也只是说红衣鬼和人缠斗,行踪飘忽不明。 没有柳催的消息,令他感到无比担忧。 回到城中修养了数日,从矿山出来后 袒菩教和义气帮的踪迹都消失了。能证明矿山上的那场死斗是真实存在的,只有那身还没愈合的伤口。 苏梦浮提议说要去黄羊城,去瞧瞧那场公辩大会。义气帮似乎因为孔莲的事情和衢山剑宗交恶,事情又牵扯到柳催这恶鬼身上,使矛盾更加激烈,双方不肯向让。在承天府的掺和之下,这件事更不可能轻易消弭,所以有了一场江湖公辩大会。 虽然明面上是审判孔莲,但明眼人都清楚,这不过是八方同盟内部逐渐分裂的一个引子罢了。 动身前往黄羊城,实在是出于诸多考量。苏梦浮听说了天官岩那事的始末,觉得这事情并不简单。无论是之于袒菩教,还是之于义气帮,这场公辩大会总让她感到阴谋重重。再者,黄羊城离衢山剑宗很近,她和剑宗还有一桩恩怨没有了结。 她叫上叶听雪一道,被问及理由,她说:“留在这里也没有消息,你绝对等不来那个人。公辩大会多热闹啊,八方同盟会聚集无数武林豪杰,你心里那位不是最爱看热闹么,我猜他到时候一定会来。” 苏梦浮说的不无道理,他细想柳催的行事作风,越发觉得柳催一定会去公辩大会上掺和一脚了。 驱车从北到南走了好几日,中原之地也入了冬,但远及不上漠北之地的苦寒。他们乘着落雪进了黄羊城,天气晴朗,细雪也显得温柔。叶听雪摘下斗笠的时候,上头那片积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一朵落梅,红花白雪,颜色十分鲜明。 他引着缰绳慢慢进去,即使落雪,外头也很热闹。和他一样驱车进来的不少,叶听雪带着件普通的面具,既是为了遮蔽容貌,也是为了防寒挡风。他借面具遮掩观察四周行人,脚步轻盈稳健,内息丝毫不乱,显然都是些有武艺傍身的江湖人。 这些人的衣着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看不出属于哪门哪派。没交过手,也不知武功路数,说不准是什么浪子游侠。街上就不少这些人,那些客栈之内只会更多,这场公辩大会果然热闹。 他们不去找旅舍歇脚,而是直接去了世宝钱庄。苏梦浮身体不便,所以是叶听雪熟门熟路进去要了轮椅出来,搀着她下了马车。 暗中有人窥视,二人都心照不宣,叶听雪在外扮演成苏梦浮的仆从,推着她走进了世宝钱庄,将那些探究的视线都隔在门外。 舟车劳顿,苏梦浮一身骨头都快被颠散了,正要去好好歇息的时候,钱庄的掌柜匆匆走进了后院。苏梦浮抿了口茶,闭着眼听动静:“行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