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瞬间被讨贼口号所湮没。 “威我王师,为我生民。尽诛匪寇,荡除凶逆!” 叶听雪看着那支人数不知几何的兵,再看死人岭中满山遍野狂乱的鬼,比惊恐更先占据心头的是不解。王师剿匪,怎么会来得这么巧?怎么偏偏是今天? 饶是这么危急,前头的厮杀也依旧不止。叶听雪从狴犴台的重重石阶上看见一个人踩着无数尸骨缓步而下,那身衣裳比满地血水还要红得浓重,红得污浊。叶听雪怔怔看了他片刻,心道他知晓这些吗?柳催知道他将面临什么吗? 叶听雪有些头晕目眩,后退一步,感觉自己已经被这天地最凶残恐怖的一只恶鬼的视线所捕获。那眼疯狂又无情,叶听雪瞬间明白了这里所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不会叫他产生意外,全是因为万事都在他掌控之中。 “死……”一只铁刺冲他而来,叶听雪还看不清那只小鬼的脸面,先见到了杀机。指上一扣,风楼连鞘也不出,自上而下扬起,截断了那支铁刺的轨迹。不待这鬼后半句话说完,叶听雪的剑就已经飘落到他的颈间。 “杀——”这声震彻山谷,不再单由某一恶鬼所出。 叶听雪抖落剑面沾染的血水,忽仰面后退,整个人纵身落进群鬼之中。那人也无心缠斗,步法玄妙,众鬼出手触不到他一片衣角,刀锋、利箭都追不上他,倒是叶听雪飘忽的身影越来越远。 而台阶上的红衣恶鬼只是目光阴沉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那张染血的脸上忽然浮现起一点疯狂的笑意。 群山之中机关无数,叶听雪在百千塔研究过与这相关的,越看越觉得造这大牢的人本事不凡。复杂精密的机关和群山融为一体,更别说底下复杂难测的密宫。也因为这些机关秘术,让叶听雪能模糊地将这山形地势勾勒出来,知道出入此间的几条山道。 狭山关崩毁,另有几条山道也被大雨冲塌。叶听雪往返山间,既要避开官兵,又要躲着众鬼,一路上走得颇为艰难,可他丝毫不能松懈。他自知此身多灾多难,百般不幸,心中也模糊地预感到要是再逗留一刻,便会彻底失去了摆脱这些诡异人事的机会。 出门时穿戴的蓑衣早就毁在械斗之中,叶听雪奔跑这一路满身都被雨水潮气浸染,狼狈不堪。 抹开了眼前沾染的水汽,视线骤得一分清明,他终于看见了这宛若地狱一样的群山的出口,就在前方,可他一步也不敢过去。 因为柳催在那里。 浑身血液好像都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凝滞下来,骨骼往外透出阵阵寒气。叶听雪感觉自己僵硬难动,心中生出的庞大恐惧将他整个吞噬干净,连拿剑的手都在发抖。 “阿雪……” 叶听雪甚至不愿听清他在说些什么,竭力压抑住心头痛苦,立刻动身后退。柳催只是皱眉看着那个狼狈的人影,深沉的眼光一向能藏住所有不堪,而在这时他忽然失去了耐心,再也不压抑什么了。叶听雪没能看见这一眼,也就不知道这世上真有人的眼睛跟恶鬼一样恐怖。 “别躲着我。”这一声清晰地落在叶听雪耳边,身后更是杀机显露。沾染过无数恶鬼血肉的鞭子落在背后是什么感觉,叶听雪都不能分辨,他的魂魄都好像被这一下从血肉骨骼中抽离出去,被搅碎了打散在天地之间。 再出剑也迟了,水汽再次完全浸没叶听雪的眼耳口鼻,让他看不清,让他连呼吸也不能。风楼被人按回鞘中,红蛇一样的鞭子缠在他颈上,一圈圈,一道道,苍白的皮肤瞬间染血发红。柳催强硬地卸去他一身气力,勒着他的脖子压在地上。 叶听雪半身泡在浑浊泥水里,茫然地睁着眼睛看着白晃晃的天光和一身血色的恶鬼。 那只鬼把他面上沾着的凌乱发丝都仔细拨开,叶听雪的脸白得像素净的瓷,又像一种脆弱的脂玉。沾了柳催手上的血,便叫这本来完美的瓷和玉凭空多了裂痕,但这裂痕也无一点不美,反添了无边艳色。 柳催知道潇水山庄的那位大公子是个什么样的谪仙人物,而现在被只能他拽进泥水里,脆弱到轻轻一动手就能让他死去。但柳催一点舍不得他去死,遂动手遮住那双漂亮的眼睛。 他蛊惑叶听雪:“无论我在哪里,你都得陪着我。” 四处都雾茫茫的一片,那些雾气沾了血染成一种赤色,叶听雪伸手过去只触摸到一手的冰凉。进不知是要去哪里,退不知是身在何处。他清晰地知道这是一场梦,不真不切,却依旧为此感到恍惚。 血气是真的,虽然浅淡却始终萦绕身边,冷也是真的,浑身上下得不到丁点温暖。 有只手落在他脸上,叶听雪却没在此间看见人影,那仿佛是鬼,和他在这里纠缠不休许久。他不得脱困,那鬼也未曾离开。 “你……”叶听雪张嘴想问个明白,开口声音却被堵住了。那只鬼好像钻进他的口腔中,按着他的舌头,抵着他的牙齿,让他一个字也没办法说。 纠结来去,叶听雪也恼了,正想伸手想去把嘴里折磨人的东西个扯出来,又发现自己双手竟也不受控制,动弹不得。 为什么,他分明见不到鬼,却感觉鬼无处不在,且偏好折磨他。 柳催垂眸看着手上多出来的几个牙印,神色淡然地把手从叶听雪唇齿中抽离出来,指上沾染的口涎也抹在了他主人的颈上,正按在被鞭子弄出来的血痕上。他本就是想让叶听雪感觉到疼,因此下手不见一分温柔,按得叶听雪眉头皱得更紧,喉咙里滚出几声微弱的呻吟。 “我怎么会让你走呢?”柳催把他抱在怀里,未减力道,手过之处留了好几个红梅般的印子。 叶听雪满身大伤小伤,但都避开了命门,修养的几天就开始结痂愈合。最重的偏偏是他背后的一道,是柳催用鞭子亲手抽出来的破开肉绽,至今还能在上头闻到新鲜的血腥气味。 他身上只草草由柳催盖了一件单衣,此外再无寸丝半缕,所以很轻易就能摸到他背后那道伤口。柳催见他痛苦地把头偏开,埋进自己的手弯处,柳催看得仔细,清楚见了他眼角微微发红,又带了点水汽。 “怎么这就受不住了?”柳催倾身凑到他耳边说话,整只手掌都贴在了叶听雪伤口上,叫怀中人痛得浑身发抖。“还有得你疼的,到那时怎么办?” 柳催也是一身薄衣衫,能清晰感知到叶听雪微凉的身体和温热的呼吸,感知到他眼睫也在颤动,正搔在柳催手臂上,叫那处微微发痒。 “……不怎么办。”叶听雪声音沉闷,迅速出手卡在柳催脖颈上。但他整个人还在柳催怀里,显然是个弱势地位,连力气都难出。柳催根本也不怯他,任由那只手捏住自己的咽喉,然后力道渐渐弱下去。 叶听雪在发抖。 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