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思尘手里的,必定是真的玄晖剑。 “你听说过南山教吗?”陶思尘忽然说道,他先叶听雪一步走在前头,也不需要人回应,自说自话般地接着道,“十万山间,河溪相连,群山里尽是这些没开化的南蛮子。他们不通器物法度,不懂礼仪教法,信奉一位术度英大神。” 叶听雪有些难以理解:“什么?” “术度英是山间水中的神,在他们眼中全知全能,永生不死。”陶思尘却似没听到他的话一样,自顾自道,“几年前上阳皇城里的那个人听说了术度英的仙术神力,就想让南山教入京召唤术度英。” 现在能称为上阳皇城的主人只有谢怀一个。叶听雪没见过皇帝,但从太多人的口中知道了这是一个痴迷佛道仙途的皇帝,让南山教入京请神,好像确实是谢怀能做出来的事情。 “可皇帝还在凡尘中,是南山教请神失败了?”叶听雪随口猜测道。 大约是现在五把剑都到了手,《玄问天疏》已是近在眼前,陶思尘心情不错,耐心和他多说了两句。 “南山教圣子到上阳请神,术度英没有来,倒是他把命留在那里了,连带着整个南山教都没了。” 叶听雪听得一愣,这些轻飘飘字句里代表的分明是一场屠杀。谢怀想要成神成佛,几乎到了入魔的地步,南山教没有请来神明,这显然是不祥征兆。可天子怎么会不详?一定是这些庸人俗夫的过错,都是这些人从中作梗才忤逆了神明。 “没了就没了,但也是借这个机会我才能在上阳把剑偷了出来……也算他们功德一桩。如果真的有神,到了黄泉也能让他少吃点苦头。”陶思尘把玄晖剑微微提起,轻声叹道。 他语气里对南山教有着明显的憎恶,叶听雪不知道他们之间有过什么恩仇,又如何跟玄晖剑扯上关系。陶思尘不愿再说了,带着叶听雪从这镇子里出去,取了条荒僻的小道上山。 分明这山不高也不险,路却崎岖难行。这是因为上去的山道被枯枝朽木堵住,又有许多坚冰和积雪,习武之人纵有轻功傍身走得也属实不易。叶听雪跟着陶思尘谨慎走在其中,到天边泛起一线鱼白时他们才走到半山腰上。 陶思尘从腰后的玄机匣里取了一个罗盘,对着这山开始推演方位。叶听雪原本不明所以,直到跟着人走了几步之后发现脚下山石微微变动,让他惊讶过后瞬间明白了这山中有机关变动。 “盈虚相分,静动错叠……左分,上合,走这边。”陶思尘朝枯林一指,但那边看起来并没有可供人行走的道路。叶听雪有些疑惑,陶思尘却步履不停地朝那边走了过去。 “等等……”叶听雪觉得有些不对,出声叫停了前头那人。陶思尘疑惑地回头,但只见一抹白影从他身侧飘了过去。刀剑相交,撞出金石崩裂的声响,一缕鬓发从他眼前飞了出去。 缠在手腕的相思扭动身体,勒得手上皮肉微微发痛。陶思尘再无暇顾及叶听雪到底如何,在感知到身后那种几乎是他无法抵御的危险后,他立刻就退开出去。撤开不久,他再次听见了长剑破空而出的声音。 叶听雪旋身而出,递出一剑到了对手的面上。一只长枪朝他方向横扫而过,撞得四周枯树折断倒塌,顶上积雪纷纷扬扬砸落下来,使人眼前晦暗不明。 而在一片木屑和雪粒之中探出柄寒光凛凛的枪刃,叶听雪撤剑避过,剑对上枪优势不大,何况那人枪法迅猛周全,这一刻他没能找到破绽,竟是连近身都难。 “啁——”远远处有人吹起怪声,他仓促听见了,这调子熟悉得让人感到古怪。 避开致命的锋刃,那人再度朝自己打了过来,叶听雪看了一眼枪尖再看了一眼陶思尘,当即引着长枪客往密林里去。林中树木多,地势也不够开阔,长枪这种兵器在其中很难施展开来。 叶听雪飞身踏在树木上,他身上背着三把剑,手里还拿了一把,身形不比往常轻快。只方从一处移开,锐利的枪尖就狠狠洞穿了他方才踏过的那一棵树。 现在天还只是蒙蒙发亮,叶听雪在微弱的晨光中见得一个黑黢黢的身影。那人身形极快,看也难看清,只有枪尖泛着骇人冷光。他屏息凝神,几步就踏到高枝上,又借力纵身越了下去。使出的这一剑叫做“水接天隅”,风楼自上而下飘落,剑锋也凝住一点晨曦明光。 那人做了个抬头动作,忽提手捉住长枪旋转,不知使了多大的力道,打得四周林木“邦邦”作响,树干都被砸得断裂粉碎。 叶听雪身不停,剑也不停,以鬼魅身法跃动到那人背后,觑着枪舞抡转间的一隙抵剑而入,潇湘的浪潮侵入其间。 风楼刺进那人后肩,他却似乎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很怪异。那人把头一歪,抡动枪身的那只手停了下来,长枪倒着往肩头处压。叶听雪当即感觉不好,将风楼抽出,他的动作竟不因伤势所滞,以伤手狠狠将枪往后一推。 叶听雪被这个急急后退的人给压到了树上,风楼脱手而出,枪尖擦着脸戳进树干中。 去路被拦住一边,叶听雪出掌朝他打了过去,打得那人皮肉下的骨骼都闷响不止,人也不为所动。叶听雪想点他身后穴道也根本无用,他反复向后肘击叶听雪,一下比一下剧烈。 他丝毫没有留手,全是奔着要人性命去的。叶听雪挨实了几下,皮肉苦楚暂且不说,肺腑胸膛的骨骼也已经不堪重负。生死关头也不再留手了,两手环住他脖颈狠狠往后一扭。 人的颈骨脆弱,叶听雪没保留一分力道,他也已经听见那个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头颅以一种活人难及的角度偏向自己,但那个人朝他攻击的手却依旧不停。叶听雪心中惊骇,然后他在渐渐升起的天光中,看清了这是那张被黑色布条紧紧包裹住的脸。 另一头的陶思尘虽没有动身往林中去,但而仍能听见剧烈的声响,显然是叶听雪和那个怪人交手不轻。里头打得难舍难分,陶思尘孤身在外,紧紧纠缠的相思让他的手腕浮现几条红纹。 这不是安全的预兆,陶思尘按住玄机匣回头,那个被人称为卑什伽奴的剑客提着剑站在不远处。黑布包裹的脸看不清眼睛,但显然是望着他的方向的。 “你们怎么会来到生门?”陶思尘看着卑什伽奴喃喃道,那人无神无魂,根本无法给予他任何回应。他往后退了一步,想起那林子里还有什么,顿时也不敢再退了。他眼里划过一抹寒光,咬了咬牙不再说话。 飞石“摧城”自玄机匣中迸出,直朝卑什伽奴袭击过去,但剑客的身形实在太快了,摧城还没砸到地上,杀人的剑就已经悬在了陶思尘眼前。幸好有铁手钳住了剑刃,否则他早已身首异处。 剑客没感应出那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