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掉下来的冷汗淹进眼睛里,像泪一样落下和血混在一起。“没必要,直接杀掉就好了……他们早就死了。” 叶听雪皱眉看向死状凄惨恐怖的赤牛舵主:“他真的死了吗?那为什么还会说话?” “你幻听了,死尸是不会讲话的。”陶思尘对这个问题不以为意,也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纠结。 “不,我听见他说话了。”叶听雪感觉自己的手冷到麻木,只好紧紧握住风楼,以此来使自己冷静下来。 那时赤牛舵主的枪往后刺,他整个人也被推着撞到了树上,挣脱不得。赤牛舵主没有杀心,但出手狠戾全是奔着要人性命去的。叶听雪托着他的头,折断他的脖颈的时候分明听到一句十分模糊的话,似是他勉力开口,短暂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说的是:“救……我……” 冰冷的手指抵在他眉心,叶听雪骤然回过神来,然后对上了一双黑色的蛇一样的眼睛。 看向那双眼时,叶听雪恍惚置身于一个冰冷漆黑的所在,脚下是尖锐的山石,刺得他浑身鲜血淋漓,但他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刺破皮肉、折断筋骨之痛。 有的只是是身处其间,精神蒙受无限的迷茫混沌,头脑也因此晕眩昏涨。 “你幻听——”陶思尘没有把话说完,风楼就抵在他的颈侧,剑未出鞘,但压在他身上的力道不轻,带着锋利肃杀的意味。 叶听雪在威胁自己,叫陶思尘收了声音。那人说:“又是这些幻术……我说过这世上能让我棘手的人不能再多一个了。”说罢便不再看人,叶听雪撤回了自己的剑。 陶思尘把这魇杀的把戏收了,倒是很意外叶听雪竟然这么快就能让心神破障而出。如果他没有猜错,那现在叶听雪的眼睛应该会很痛苦。叶听雪确实痛苦,他以为自己的眼睛在流泪,但手上揩下来的是红色的水汽。 刚刚一场生死厮杀,让鹤近山的山道顿时变得更加危险诡谲。 早先上山时,叶听雪就隐隐约约感觉身后有人跟随,但陶思尘和他走得极快,加之山路难走,身后的眼睛很快就被甩开了。 他也有过猜测,猜那些是柳催手下的人还是别的什么,见没什么动作,甩开之后叶听雪就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直到那把枪刺了过来,交手只是一招叶听雪就认出这人是赤牛舵主。 那瞬间他想到是陶思尘联络义气帮进行的布置,只为《玄问天疏》。可转念就将这个想法弃了,就算是义气帮,未得奇书前怎么会先发生内讧?赤牛舵主第一枪可没对陶思尘有一点保留。 浑身漆黑,也能当做是穿着夜行衣,但再怎么伪装也不会眼耳口鼻全部遮住,这是和卑什伽奴一模一样的打扮。 赤牛舵主无痛无觉,呼唤不应,原来也是受了袒菩教的蚀神蛊。这让叶听雪更头痛了,袒菩教阴魂不散,一个菩萨手段阴毒恐怖,这样的傀儡不知还有多少个。 他们出现在鹤近山,也是为了《玄问天疏》吗? 天光渐明,但微薄的晨曦落在身上缺感受不到丁点温度,寒冷依旧。叶听雪抬头去看云层,感觉再等一会儿就会有雪飘落下来。 陶家迁到鹤近山还不够二十年,山上的机关阵法却也已经有了不小规模,虽比不得死人岭中的那样庞大复杂,但也环环相扣,精巧无双。叶听雪在死人岭的时候拜读过陶家前辈编纂的《玄机述》,浅显地了解过相关。 就是因为有过了解,才知道眼下的机关是如何的不凡。虽还陶氏所出,但早已经超脱了机关综述的范畴,变得更加复杂难解。叶听雪看着那些机巧变化,心说当初在死人岭中所见果然只是冰山一角。 陶思尘完全不被机关所阻,他在这些地方如入无人之境。一层黄土一层岩,他们很快进入一个幽深狭窄的洞穴,不知行进多久才到山腹之中。他说这是最快的路,是一条由滑索牵引带动的捷径,可以直通山上。 这地方显然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处处都不满尘埃,他们经过木台时还能在上边留下脚印。陶思尘推动机关运作,数息过后两人所立的木台剧烈一颤,接着缓缓移动向上。 叶听雪仍仔细地盯着外头,另一边陶思尘却松懈了下来,相思又爬到了他的脸上,伸出的信子似乎触碰到脸上的血。 “你要找那部书,这么笃定它一定会在那个盒子里吗?”叶听雪抱剑靠在小窗边上,山腹昏暗无光,往外看也看不出什么。叶听雪想了想又说:“是陶家长辈和你提过的?” 苏梦浮曾经和他提过从承天府带出来的匣子,但提的是天子玉玺,并不是《玄问天疏》。这样的秘辛显然不会让陶思尘知道,就算他是负责保管匣子的陶家子弟,经历过那场变故的长辈又怎么能轻易将这些事情脱口而出? 因为痛楚,陶思尘的气息变得十分虚弱,他垂着眼睛,一副快要昏睡过去的样子。但他神魂也因剧痛变得十分清醒,说出来的话也十分冰冷:“你也想要那部书。” 叶听雪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手指在风楼剑鞘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他身后还背着三把剑。陶思尘拿的是玄晖,如果他们此刻决裂分道扬镳,凭叶听雪的本事未必不能将所有的剑都据为己有。 “欲望没什么好羞耻的,想要就是想要,不想要就是不想要。”陶思尘睁开眼睛,这回不是蛇的瞳仁,倒是比用幻术时更显几分真诚,“我的武功稀松平常,也不想掺和进这些事情里,我只要《药典》,其他的你都拿走我半句不会多说。” 叶听雪微微倾身:“如果我也想把《药典》拿走呢?”他一直看着陶思尘的眼睛,并从那双眼睛里敏锐捕捉到了杀气,一瞬而过,但他都看清楚了。 陶思尘把相思从脸上勾了下来,让这条蛇留在他的手指上:“大公子真是好胃口……那我再退一步。山上造物坊有誊印的机子,只要一晚我就能把这部书给拼出来,到时候再将原本归还给你,如何?” 见叶听雪摇头,陶思尘皱着眉脸色变得有些不好,铁手往玄机匣的方向动了动。 叶听雪又笑了笑,似乎不将他的动作放在心上,轻声说:“是吗?谁知道我拿到了那部书会不会立刻毒发身亡,这个问题就没有商榷的必要了。” 陶思尘眼中一暗,他有些心力交瘁。上山前就被叶听雪用推换诀伤了心脉,在山腰和卑什伽奴交手又让他受了重伤。这具身体虽然不会轻易死去,但却脆弱非常,丁点的痛苦能在身体里放大无数倍,所以他永远也无法摆脱身上的那条蛇。 他伸出完好的那条手臂,铁手把袖子勾了起来,露出的腕子上有一片深深浅浅的划痕。这个地方曾反复被人划开取血,因而那处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粉红色,似是那里的皮肉才堪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