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催清楚苏梦浮的本事,但若是没能拦住,他应对岭南大军压城还有藏有一步棋,这步棋就是公西伯俊。 除了谢怀调来拥护中都的各州兵马,皇城中还有羽林禁卫,还有御前五军。 羽林大将军谢辉当年让柳催提上来,是因为其和谢家私交甚笃,所以这么多年来,这位羽林大将军也最受谢怀倚仗器重。公西伯俊不同,他父亲当年死在上阳清洗之中,公西伯俊本人颇有手段,凭一身本事走到今天高位。 柳催找到他时,公西伯俊虽知道这是王室正统,却仍不敢轻信眼前这个年轻人翻手能造乱局,覆手能定风雨。他有迟疑,柳催便和他做了赌约。 若是柳催能在宫中守住一个日夜,让谢怀再难翻身,他统领的军队便全部都听从柳催调遣。 这是桩豪赌,凡有丁点变数都会显出败相。但他受了这么多年苦难,苍天终于眷顾了他一回,天时地利,没有一刻不巧。 公西伯俊没想到柳催真能和羽林卫周旋一天一夜,也没想到柳催要用他,不为逼宫,而是威慑从前线跑回来的岭南大军。他父辈当年没能守住上阳皇城,让谢辉领兵入京,公西伯俊现在要遂其遗志,不能让岭南兵马踏入皇城一步。 那人做这些,站在尸山血海之上,不是为自己登基。 与千人万人对峙厮杀,半步不退,是为向死而生。 伏东玄时隔多年后再度走进皇宫,景物还同昨日一般,人事却经几番巨变。他缓缓走上那道汉白玉石打作的长阶,抬头所望便是紫宸,伏东玄忽然长长舒了口气:“我的天子是……” 萧攸不想理会那些太监和礼官,短短半日,皇宫内外就全部换过了一遍,但萧攸坐在其间还是觉得惶恐。 推着他到这里的人离开了,剩萧攸自己应对这副残局。 “先生,我该做什么?”萧攸跑过去抓住了伏东玄的手,后者却径直跪在地上,朝他行了跪拜之礼,先生叫他——天子。 萧攸愣在原地,一切果然都不一样了。他落下眼泪,但整个人很快冷静了下来,干巴巴地朝伏东玄说了句:“平身。” “殿下说,您坐上去以后就全都明白了。”伏东玄底子虚弱,奔波这路,又步行走到紫宸殿上,气息变得十分胡乱,说话有气无力。 萧攸让人布置座位,他还是不喜欢有那么多人跟在身边伺候,一挥手便全将他们遣退出去。 于是殿中仅剩萧攸和伏东玄,他们相对坐着,分明旧日还是师生,今日却成了君臣。 “局是殿下所设,一切全按他计划行事就好。”伏东玄从怀中拿了张图纸,这是张是详细描绘过的舆图。有大楚全境,更连到漠北之外,狄族、燕氏柔、乌支、曷支,都能在图上找到位置。 伏东玄先指在南边,萧攸看过去,见这地方是宜陵。宜陵,这里有着一个极富盛名的大世家——潇水山庄。 “殿下在此也有布局。”他轻声道,不止是宜陵,伏东玄还一并点了好几个地方。 柳催曾以死人岭中恶鬼的身份行事,激化庙堂与江湖间的矛盾。让谢怀惊恐,让谢怀觉得腹背受敌,让谢怀在疯癫狂乱中一错再错。 这些占据大片好田,门徒无数的武林门派忘了道义,为争名利早已不记得本心。 柳催时常看中原舆图,无论什么时候看都觉得它们刺眼,所以借谢怀的手拔掉肉上之瘤。一番打压,将其田产尽数抄没,充归国库。这些头顶污名的人不能坦然行走在世间,总要做些什么来正其名声。 所以他们来到了上阳。仇恨引在大魏,在谢怀身上,如今改换新朝,一切也该重新划定。 “不必赶尽杀绝,天子只需对其施恩……”伏东玄半垂眼睛,似是想到什么,他说:“请陛下重新修整承天府,再开法度。用苏情君、叶听雪等人,有他们在一切都会好办许多。” 萧攸紧紧盯着那张舆图,仔细听伏东玄说话,又见他把手指移到漠北方向。 “漠北边防薄弱,才叫狄族有了可乘之机。如今军队调往边疆,在天子登基后,前线也有急信告知——边军划为三部,分别由韩灵均、曲峥、罗寒卿统领,这些都是可信之人。” “岭南军队,王……褚南丰既已伏诛,他们失了主心骨。” 为免后患,按柳催的意思,是要把原先各部将悉数调换,岭南军全部打乱编入其他各部之中。 至于漠北军情,狄族联合了新曷支才敢进犯漠北,蛮子铁骑虽猛,人却不多,常分以小队游荡奇袭。这招数在边防兵力薄弱,难以兼顾的时候好用。如今的漠北守能全面防御,攻可倾军出击。相信不日便能将狄族蛮子逐出国朝疆土,收回北河沦陷的四座州府。 蛮夷狡诈,柳催也不是没再做其他打算。 伏东玄点了点乌支和燕氏柔,抬头对萧攸说:“乌支当年和狄族因为水土有过纷争,旧怨在前,殿下派人前去游说过。如今我朝兵力到了,胜券在握,乌支要拿回狄族抢走的土地,愿意和大楚联手。” 至于燕氏柔……柳催曾亲自和燕氏柔可汗交谈过。燕氏柔部落在冬季往远处迁徙,并不愿联合大楚讨伐狄族。但这部落和叶听雪有过亲故,愿意看在他的份上给大楚出售良马。 “殿下曾想亲自去漠北监军,无奈身体每况愈下,已不堪为继……”伏东玄声音蓦然顿住,他拍了拍萧攸的手,“局已收官,天子请莫怪他。” ——江山旷劫争·终—— 把病治好就完结了,好激动啊啊啊(握拳 第178章-并刀如水176*长,腿178老啊姨178 叶新阳当日在城外看着岭南败相渐显,大势已去,忽然间感到有些握不住手上的剑。 新帝登基的消息已经布告天下,新朝改元建徽,天下自这时起换了副崭新模样。 先前在城门外拦住承天府之人,在大魏是坐实谋反,在大楚则是有功一件。天子仁慈,诏一行人进宫受赏,圣命难为,左右都无法推脱。叶新阳等人进了宫,发现确实是封赏,并未有过多苛责。 彼时叶新阳跪在殿上聆听圣谕,那些话同流水般从耳朵过去,一遭下去什么都没能记住。圣谕宣读完毕,叶新阳谢过皇恩要走,面前的太监忽然说:“天子请您留下。” 说罢屏退左右,那太监自己也出到门外。叶新阳倏地心惊,仓促间便失了礼数,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这位新登基的帝王。他目力甚佳,只片刻就透过十二旒看见那位新君,天子的年纪和他相差不多。 冒犯龙颜是重罪,叶新阳当即跪了下来。萧攸初登帝位,不是很在意这些规矩,轻易赦免了他,只道:“你是不是有个兄长……叫叶听雪?” 天子要叶新阳去见叶听雪,叶新阳不得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