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做梦的宏图伟愿搁到了脑后,文林来找他玩,说他从来没见过有谁养鸡像他养得这么漂亮,毛色像孔雀呢,油光水滑的,云颂好歹从中感到一丝欣慰。 这欣慰中其实也有霍宗池的功劳。 云颂买的鸡笼早就不适合长大的鸡崽,前阵子霍宗池看见后买来买铁网帮云颂围了一块地,又拖了水泥盖起一个小屋,做了个鸡舍。 他在这些事上得心应手,给予云颂的帮助不容忽视,云颂为了感谢,费心费神地做了几顿饭犒劳。 入秋了,天气终于凉快了,云颂和霍宗池的关系好像出现破冰的口子,没有林景声的时候他也常常往这儿来,有时早晨起来看见霍宗池的车,云颂见怪不怪,霍宗池有备用钥匙,他说想做值得云颂信任的朋友,有钥匙进门也不会到云颂的房间,他来就是送些东西,什么别人送的高档水果,茶叶,鲜花,还有生鲜,说自己吃不完,就带来和云颂一块儿吃。 有次送了箱荔枝来,云颂吃多了流鼻血,霍宗池抽了纸想去帮忙,云颂掐住自己的胳膊叫他别过去,这点小鼻血不用放在心上。 霍宗池问这样起什么作用,云颂说这里这里,有个穴位,按住这个地方可以止鼻血,你记一下吧。 霍宗池倒不知道,眼看着自己帮不上忙,记下这几个位置问管用吗,云颂捂着鼻子说你流一下就知道了。 “懂挺多。”霍宗池这么说他。 中秋节那天云颂看见电视上报道本该面临牢狱之灾又被保释的付氏集团二公子自杀身亡的消息。 娱记用词很不客气,话头里指付家破产要不行了,连儿子的葬礼都办得非常小气,他们把付习州烧了,骨灰撒在大海上,拍到付泽华白发苍苍的眺望着海面,眼睛里头有泪。 云颂吃了一块莲蓉月饼,甜嗓子了,喝了口水,给自己顺顺气。 霍宗池推门进来,说那个雨棚重新绑好了,塌了那么多天为什么不告诉我?今晚月亮好圆,出去看看。 云颂说:“根本不圆,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你当我骗你?” 霍宗池探探头,也听见报导,沉默片刻后,叫云颂出去看月亮。 “知道了知道了。”云颂起身跟着他走。 “到时候再往院里种两棵桂花树。”霍宗池说,“挡挡阳光,香味也重。” “招小蚊子。”云颂心不在焉的。 “但是,”云颂深吸一口气,觉得消沉不好,抬头望着天说:“我承包了一块地,我想买一个翻土机,你帮我选选吧,我不会选。” “翻土机?干什么用?” “我买了一包菜籽,我要种,到时候夏天全是油菜花,很漂亮的。” 霍宗池打量他一眼,说你不适合做这些事。 “那我适合做什么?” 霍宗池答不上来。 “你这是偏见。” 云颂不想搭理他了。 “等等,站那儿。” 霍宗池叫他,月光下,他看见云颂单薄的背影。 云颂回头问干嘛。 “我,”霍宗池看愣了几秒,几次话到嘴边了,说不出口,最后说:“……中秋快乐。” 云颂说:“你也是。” 云颂找了份售货员的工作,就在镇上唯一一家较大的超市里,一个月二千五的工资,站班六小时,每周休两天。 工作地方离得不远,云颂每天骑车过去十来分钟就能到。 上班后云颂和霍宗池联系变少了,年末霍宗池会忙很多,云颂没想打听他的工作情况,是霍宗池自己要告诉,云颂也堵不住别人的嘴,就顺道听了一两句。 有天晚上云颂在玩手机时无意间从手机账号中重新下载了个软件,试着登录过后一下弹出来许多条消息,云颂从上往下滑,因为看得太过入神忍不住回复了一下,后来去洗澡一下子惊醒想起来不对,衣服没来得及穿冲出去赶紧把留言删掉。 因为一直以来都是用的第三方软件隐藏自己的动态,删掉之后云颂又心惊肉跳地用匿名重新回复。 担心有不妥之处的云颂辗转反侧一个晚上,隔天醒来,决定找一位朋友聊一聊。 这是一款很久之前在朋友介绍下下载的匿名软件,软件很久没被他使用过,且官方也许久不再更新,云颂发过消息问唐田啸这个软件还能不能正常使用,因为时间太早,唐田啸未能马上回复,云颂还十分没有礼貌地打了个电话,说实在抱歉,涉及到隐私才会这样。 唐田啸语气烦躁地告诉他说软件没问题,他才放心下来。 “霍总?在听吗?” “什么?” 办公室的霍宗池听到陈立刚得到新消息,坐在书桌前独自消化沉思了许久。 “匿名ip地址更新了,最新回复忘了关马甲,虽然是秒删,但我这边的程序设定已经快速截图了。” “莫文就是云先生。” “其实也不是很让人意外。” 陈立的声音还在继续。 “虽然他以前骗了你,但是现在也骗了你,负负得正了,没关系霍总,别放在心上。” 第66章 为什么不说呢? 霍宗池不理解。 事实上对云颂,他不能够理解的事情实在太多,从一开始莫名的示好跟告白,没由来很坚定地跟他说是站在他那头,云颂以前是个表达欲非常重的人,霍宗池从来没见过像他那样能说的孩子。 自杀,活下来……用生命跟付习州谈条件,缺钱,借钱。 这些事才是杀死云颂的元凶吗? 霍宗池到此时发现自己真是可笑。 无论他怎样想修复这段关系,弥补所有的不足,从头开始,可结论摆在眼前,云颂或许根本没有真正忘记,他回避,沉默,隐瞒,是因为不再想要这段关系。 霍宗池想起哪一天呢,云颂说不会再喜欢他。 也许是真的。 那一刻霍宗池内心想法全盘崩溃。 他闭上眼睛捏住手机,后槽牙咬得紧紧,要想在这颗所有人眼中不那么开窍的脑子里捋出云颂“爱过”与“还在意”的痕迹,变得太难。 他想等,他想尝试,他也恨。 是云颂把他拉到这条看似没有光明的路上,路这么难走,他走了。 现在云颂想要把他甩开,把他丢掉,这可能吗? 深秋阴冷的风恶毒地绕到云颂后脖颈找缝隙钻出去,云颂经常在自家客厅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银杏叶,那些黄得发焉的叶子就像他现在,没有热情,丧失斗志,两点一线的上班生活,即使早晨泡一杯他们超市最苦的速溶咖啡,频率增高的心跳速度也仅限在上午时段,一到秋冬,他就莫名伤感。 像叶子要落地,他也很想回家,即使他已经在家。 那个被他想做真实的“家”的地方,没有实体。 条件允许的话,他其实很想不要出门。 快三个月没和熟人见面,云颂终于在十一月底约到与文林一起共进晚餐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