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已经教那兄弟二人糟践成空的盘子,抿唇长叹了口气,“为何不在家中用过膳了再来?” 温玦快人快语,一手抓着块糕点,一手往嘴里塞,“是用过了才来的。” 沈宓无奈扶额,看向一旁还要点脸的温珩,“是特意跑来我案上吃点心?” 温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自然不是,主要还是多日不见,想念世子的紧。” 温玦在一旁补充道:“也因为你这位置糕点上等,同他那品相不一样。” 沈宓:…… 能不能吃完赶紧滚? 温珩上手拍了温玦一巴掌,差点给他拍呛着,又着急给他添了杯酒,才向沈宓解释道:“他年幼无知,胡说八道,世子不要放在心上。” 沈宓懒得搭理他,趁着闻濯眼下没空盯他,便好喝歹喝灌了两杯琼浆玉液下肚。 冰凉的酒酿下到喉咙里,带起阵阵火辣,烧的他从舌尖一路烫到肺腑,就差直呼好不过瘾。 到第三杯时,温珩出手拦了拦,“饮酒伤身,唯恐多饮。” 沈宓撇开他的手,抬起金杯一饮而尽,垂眸时无意间瞥见一抹视线,他扭头去瞧,忽然撞进那一张同他生的七分像的面容里。 心里吓得一颤,下意识就皱起了眉,却见那钟自照仍旧朝他笑容满面,嘴唇微动,冲他无声摆了串口型—— “别来无恙。” 几乎一瞬间,沈宓便看懂了他说的话,他手指发抖,发冷的后背直直将他整个人熏陶进往昔回忆里,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藏书楼里。 此刻钟自照的神情,宛如梦中,他躲藏时在书架后头望见的那张脸一样。 他不自觉盯起了面前的温玦和温珩,看着他们八分相似的面容,更觉得身心透凉。 这世上哪有什么凑巧,倘若不是真有些冤孽的干系,何苦会在这样一个时机,出现这样一个人。 沈宓忽然有些悲湎,好像他从头到尾,就不应该过上平静喜乐的好日子一样,这个名为钟自照的人的到来,就是在宣告他风平浪静时期的终结。 此刻他同闻濯相隔着数丈远,两人迟迟无法交错的目光,更让他被这种情绪拽进暗无天日的黑云里不得喘息。 他强压下满心惶恐,垂眸又喝了两杯闷酒,随即不顾温珩的关忧,起身独自离开了筵席。 ……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 注:“焕如积雪,晔若春敷。”出自《荈(chuan三声)赋》。 第41章 躬行事 章华台的后庭是一处人填起来的睡莲湖。 提起来也十分讲究,先帝在世时,盛宠过一位名字中带了莲字的妃嫔,因由讨她展露欢颜,才不顾奢靡浪费在这章华台之后,挖出来一块湖来,独种睡莲。 五月初还不是睡莲盛开的势头,不过回廊亭子四周挂起来的宫灯明亮,映的湖池远处视野开阔,一眼望过去,倒是也能瞧见几朵冰玉颜色的花骨,在碧绿的叶上呈展出软糯的花衣。 湖风片片从水面淌过来,荡着阵阵莲叶清香,时不时出来透气的鲤鱼,总蹦出水面闹出些声响,不自觉,耳畔又夹杂起重重虫鸣。 这半年过的实在太快,一眨眼的功夫,都快到了先帝忌日。 那个人无疑是成功了,平生未作大功德,死的时候却还算安详,没受多少苦痛,生前做的恶也没人要他报偿,时至今日,沈宓也还处处记着他,好似得一直笼罩着他的阴影过完这半辈子。 沈宓无声笑了笑,抬起眼帘,隔着纱隐约瞧见,对面庭廊里站了两个人,一男一女,衣着光鲜,再仔细瞧,竟然是贺云舟和新立皇后季氏。 沈宓面上的笑意凝住,趁着着周遭还没有人过来,他抬步穿过庭廊,朝着他两人的位置挪去。 才走近便听见贺云舟悲慨道:“天底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最大的笑话。” 季氏似乎是哭过,声音微哑,“北境风沙多磨,却比京城安稳,你此去,千万珍重。” 贺云舟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变了神色,抬头朝沈宓藏掩身形的柱子后头看去,冷冷道:“宁安世子。” 沈宓身上腌出了药草味,风一吹便能浅浅露出来些许,要不是贺云舟满心都挂在别出,肯定能一早就能发觉。 季氏闻言,连忙抹了把眼泪匆匆离去,头也不敢回地绕去了偏殿。 待风定云清,沈宓款款从庭廊里挪出来了,“贺统领好兴致。” 贺云舟冷笑一声,“世子也是。” 沈宓坐到栏杆边的椅子上,十分惬意地仰面对着湖风,“我的意思是,你没能杀得了我,却要来宫中找死么?” 贺云舟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你!” 沈宓眯了眯眼睛,有些不悦:“若是真喜欢,年前早些干嘛了,这会儿身份悬殊,是想拖着她一起不得好死吗?” 贺云舟无话可说,今夜他也是忽然收到信,才赶来同季氏匆匆见了一面,多日不见,谁都不快活,他心里诸多离恨,也只能在夜里遮掩几分,维持着表面一副克己端方的模样,已经是忍到了极致。 “倘若今夜不是我,而是别人,你要她如何自处。”沈宓向来诛人先诛心,话虽难听,却字字都教贺云舟无法反驳,他又叹了声气,“走吧,早日离开京都。” 贺云舟皱起眉头,“冯统领一案还未查明,我必须要个交代。” 沈宓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发丝,“你当日没能杀了我,如今这交代谁也给不了你了。” 贺云舟恼然,“行刺的人当真是你指使的?” 沈宓不做声,回头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满目荒唐地收回视线,又哑然失笑,“怀汀,为什么从小到大,你都长得只有个子呢。” 贺云舟听到他的讽刺,语气顿时夹了暗火,“我须得同你们一样生的黑心烂肝,才算走上正途吗?” 沈宓懒得跟他辩了,双手一摊,朝他摆了副随意的嘴脸道:“你不痛快,我也不痛快,今夜这庭廊无人,不如你就再杀我一回,杀完丢进这湖里,毁尸灭迹,一举两得。” 贺云舟:“你就那么想死?” 沈宓转身,看进他眼里,“不是我想死,是这偌大尘世,所有人都要逼我去死。” 他起身走近贺云舟跟前,边说道“怀汀,我当真对不起你么,你几许想要报仇,我何曾说过一个不字?” “你…”贺云舟确实挑不出来他的错。 “你总是这般。”沈宓无奈侧过面,余光望着那一湖清冷的池水,倒真恨不得一头扎进去再也不起来了,又想起闻濯,只觉得周遭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冷,他想窝到那人怀里,寻常地取个暖也好。 “我处在这不属于我的天地,难道是因为我想吗?”他忽而掩面失笑,跌跌撞撞又坐到栏杆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