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显赫的三派,炎苍、六壬、流明,三位掌门竟会在南疆的药神谷聚首。 “我怎么知道……”盛俊堂握刀的双手在发抖,短短百日里,他先后经历了恩师辞世和挚友背叛的打击,体内汹涌咆哮着的仇恨和冰冷刺骨的恐惧相交织,要将人撕裂。他恨然道:“我当然不知道!我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你……是我师父离世时,告诉我真相!”“师父罹患恶疾,饱受病痛之苦,病症与流明前掌门的相似,他便怀疑这不是病而是毒,可惜所有的大夫都查不出原因。他笃信只有毒门的人能将毒药用得如此出神入化,可他苦于没有证据。思来想去,能同时接触到他们二老,还令他们毫无防备的人,世上本就不多。” “师父说,他甚至怀疑过我,所以存心让我出远门,好叫我不要阻碍他查证。”盛俊堂笑得苍凉,颤声道:“没想到,他老人家最后查出的竟是你!所以才急着叫我回去交代后事!” “你见到他了?”人算不如天算,聂清无奈苦笑:“冀州路远,我本以为正好可以引开你,那老狐狸便没机会与你说多余的话。” 殷长亭毕竟阅历见长,当即反应过来:“鬼道五门在泉州闹出来的动静,都是你计算好的!” “没错,”聂清无意再瞒,不屑道:“是我适时将宝藏一事散布给鬼道五门的人,让那些傻子为之大打出手,将六壬和炎苍引过来。” “我对那贺老头下了毒,他已卧床苟延残喘两年,我估算时间,本以为他那两个月就要熬不住了,不想他竟能等到你回去。”聂清无视盛俊堂的愤怒和痛苦,又冷冷看向殷长亭,道是:“可惜殷掌门稳如泰山,只让座下弟子去泉州看情况,自己不离山门。于是我顺手做掉你的计划落空,还得派人再去你家里收拾。” “聂清!”殷长亭怒斥:“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究竟什么时候走了邪路!竟连抚养你长大的师父和那么疼爱你的贺世伯都下得去手!” “邪路?”聂清似听了笑话,自顾自笑起来。改变声音的药效还未散,他连笑都如漏风的风箱,难听得很。他笑够了才说:“我一直都在邪路上啊,是师父眼瞎,这么多年都没看出来!” “你个白眼狼!”殷长亭的长刀出鞘,要替流明清理门户。聂清身无寸铁,门中弟子俱不在身侧,只剩下逃跑一条路。 可他一转身,就撞在盛俊堂灼灼的目光上。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盛俊堂手上有刀,却没有用。他已无初来时的煞气,像一个被人无端欺负的孩子,哭着讨一个理由。 聂清没看错的话,他眼里甚至还有泪光。 师父死了。 临死前说聂清是凶手。 他追到药神谷来,听最好的朋友亲口承认他就是幕后黑手。 每一刀,都比上一刀更痛。让盛俊堂已然死去的心在痛苦里再度痛醒,受住这千刀万剐的折磨。 林陌尘穷途末路,即便有流明的轻功傍身,逃出去的可能也微乎其微。如此情境,比起手刃仇人,盛俊堂更想知道,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会发生。 聂清方才还在盛俊堂的仇视下不屑冷笑,像个彻头彻尾的恶人。这会盛俊堂换了眼神,他却胆怯得连看一眼都不敢。 他卸下腿上的真气,不想再做无畏的抗争。眺望着远处的星空,娓娓道来:“二十年前六大门派联手围剿浮屠宫,是为叶虚经不假,可他们真正图谋的,实则只是叶虚经的封底。” “那么多名门正派舍得连脸都不要,并非叶虚经有如此大的魅力,而是因为他们给这趟劫掠之旅冠上了‘勤王’的名号,为了家国大义,自己的脸面又算什么?”聂清嗤笑道:“彼时大昭命悬一线,急需得到叶虚经上的宝藏续命。” “什么宝藏!”盛俊堂错愕道,旋即又追问:“那和你做得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殷长亭却是知道一些内情的,急于窥探当年的真相,仗着辈分喝止他:“俊堂!让他说。” “就是大铭王朝留下的宝藏,传说被铭惠帝刘基亲手写在叶虚经末页上。”聂清又变回那个对朋友有问必答的谦谦君子,耐心帮盛俊堂解答疑惑。继续说道:“可事关王朝命脉,朝廷又怎信得过一帮江湖人士,难保他们中有谁见钱眼开,甚至于干脆就地把钱分了。于是一面撺掇六大门派北上夺经,一面将消息透露给五毒教主,唆使他半途狙击,夺下叶虚经。” “所以五毒教并不知道宝藏的事情?”殷长亭追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聂清没好气的剐了他一眼,对殷长亭明显没有对盛俊堂的耐心。他继续往下说故事,顺便呼应殷长亭的问题:“我们邪魔外道没有那些无谓的坚持,闻见点腥味就发狂,老教主不疑有他,一本叶虚经足以令他率领五毒教倾巢出动。” “可话又说回来,朝廷不信任名门正派,又怎会信任邪魔外道,”聂清自嘲道:“于是朝廷的人偷偷找上了我。” “找上你?可你的年纪……”殷长亭难以置信的打量着聂清。 “殷掌门这么多问题,究竟还让不让人说了?”聂清不满的回敬,等殷长亭收了声,他才继续说下去:“我那时是教主眼前的红人,他最青睐的年轻才俊。朝廷的人与我说,正邪两道恶战之后,必然会元气大伤,只要我能趁乱把叶虚经的封底偷出来交给他们,剩下的叶虚经可以任我处置,他们还会扶持我坐上武林盟主的宝座。” “你们想啊,我那时候年轻气盛,教主就已经是我需要敬仰的天。”聂清脸上浮现出痴狂:“那可是一统正邪两道,问鼎中原武林,谁不眼馋!” “所以,你答应了?”盛俊堂发问。 聂清点了点头,沉吟道:“我自然是答应了。”“可坏就坏在,”他脸上的光彩稍纵即逝,旋即又变回了无生气的模样:“教主抢来的叶虚经并没有封底。” “另外,教主在抢得叶虚经的过程中,不负众望受了重伤。我刚发现少了东西,还来不及细想,那些昔日恭顺的狗东西已经冲上去要了教主的性命,计划一乱,我也只能闷头上去抢,与他们打作一团。” “混乱中,我倒是抢出几页纸,可是全无用处。”聂清死气中透着绝望:“朝廷坚信是我私藏了至关重要的封底,还说什么助我当上武林盟主,全成了泡影。他们巴不得将我千刀万剐,用上所有的酷刑,逼我说出宝贝的下落!” “剥甲、插针、刖邢都算轻的,梳洗和弹琵琶更是连五毒教的畜生也不曾想出来,我被折磨得生不如死,身子是废了。”聂清轻描淡写,似在说别人的事情:“你说我连那张纸是什么都不知道,私藏它干嘛!” 盛俊堂听闻这些酷刑的名字,不禁打了个激灵,追问道:“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