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还烦夫人就住在这,也好日夜有个照应。” 薛则领命告退。 * 立政殿内,一时只剩下李治和姜沃两个。 李治便道:“这一年里,总算有件好事了!” 姜沃听皇帝这话怨念深重,也只有无奈而笑。 这永徽三年,对皇帝来说,确实是个糟糕的年份。 孔圣人曰,‘三年无改父之道,可谓孝矣。’。自来刚登基的皇帝,自然是子随父行,多听辅政大臣之言。 自今年五月,已然出了先帝的三年。 对皇帝来说,好消息应该是,经过三年磨练,他对于做一个皇帝已经越来越纯熟了,且也有了许多自己的执政方略。 但坏消息却是:长孙太尉做这个辅政大臣也越来越纯熟,而且也很有自己的想法。 更坏的消息是,就以永徽三年诸事来看——长孙太尉的运气和人气,实在要比皇帝强。 永徽三年初,中书令之一的高季辅,以年迈告老致仕。 皇帝虽很想挽留这位跟舅舅不是一路人,能够在中书省抗衡下长孙太尉的老臣,但也实不能看人累死在工作岗位上。 高季辅的身子骨实在是撑不住了,若是致仕安养或许还能撑一两年,若是继续操劳朝事,便随时可能殉职。 皇帝只好郁闷准奏。 而长孙太尉也很实在,高季辅一告老,就把高季辅的学生,当年弹劾褚遂良的御史韦思谦给踢出长安,让他去同州当县令去了。 同时,递上奏疏,给了皇帝两个中书令候选人:褚遂良和柳奭。 当时李治望着这两个名字,当真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得不提的是,因‘强买永田’之事被罚做同州刺史的褚遂良,只做了三个月的刺史,就被长孙无忌几次三番上书给调了回来,其速度之快——姜沃当时还在吐蕃没回来呢,褚遂良就已经回长安了,与其说是贬官,不如说是去同州公费旅游了三月。 褚遂良回京后,皇帝一直压着不肯再给尚书右仆射之位,只给了同中书门下三品——即虽非宰辅位,也可以参知三省事,权职和待遇都与宰辅相同。相当于比起真正的宰位,只少个名头。 然而长孙无忌显然是连名头也要给褚遂良拿到,以示其太尉之威——他要保的人,哪怕犯了错被贬出京也不过三月即回,依旧是宰辅。而弹劾他的人,日子可就要难过了,详情参见韦思谦。 李治当时气的要命,便非在褚遂良和柳奭中,选了柳奭做中书令。 当然,这个选择做完,长孙无忌没怎么气到,倒是看着柳奭戳在那里,皇帝自己心情更差。 最惨的是,很快,李治再次面临了痛苦的抉择。 就在柳奭任中书令后还没俩月,他的半个老师,一向与长孙无忌不来往的宰辅张行成也不在了——这次不是致仕,而是直接病逝。 李治伤感不已,亲去祭拜张行成,追赠北平县公,予谥号定。 还没伤感完,就又得面对舅舅送上来的‘痛苦选择题’。 关于张行成空出来的门下省侍中位候选人,这次长孙无忌提交了三位——褚遂良、韩瑗与崔敦礼。 李治看着这三个人名,心中升起一个荒谬的想法:舅舅莫不是照着他的黑名单选的人?褚遂良和韩瑗这两个一直是舅舅的人也罢了,怎么还有崔敦礼? 这次李治再也不肯做这种破选择题了。 他直接不理这三个选项,直接破题而出,定了江夏王李道宗举荐的宇文节做门下省侍中。 长孙无忌自然很不满,与皇帝谏过多次宇文节不如褚遂良等人,然而这次李治咬死了不松口,非要如此。 大约是见皇帝如此‘任性’,长孙无忌索性也不在这件事上跟皇帝争了,横竖门下省原本也有他的人——门下省另一位宰辅于志宁便是他的好友。 出乎李治意料的是,舅舅居然转头动了尚书省! 尚书省左仆射李勣很快来到皇帝跟前,固求解职。 李勣苦笑道:“臣原就是武将,这尚书省左仆射实难担起。”尚书省下辖六部,之前这个职位是房玄龄一做二十余年,可见何等要紧。李勣自问在打仗上没问题,但在辅政庶务上,与房相当年实相差悬殊。 “臣只觉举步维艰,便是留在尚书省,也只能保自己不出错,并不能为陛下做什么。” 他之前多年驻守并州,论起朝堂事,哪里论的过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不犯错被他们抓住就不错了! 而李勣也感觉得到,自打上回褚遂良被弹劾,长孙无忌示意他求情他没有接过那个眼神后,长孙无忌待他,就颇为冷淡。 如今张行成与高季辅两位宰辅又不在了,李勣觉得,自己要再占着尚书左仆射的位置,就太扎眼了。 说不定一个疏忽被人抓到——那就不是请辞了,而是被人赶下尚书左仆射的位置了。 彼时李治望着眼前坚持要求去职的李勣,只觉得肺腑冰凉,失望道:“英国公去意已决,朕再难留,由着你吧。” “陛下。”李勣望着面前年轻君王,坚定道:“臣并非退却。” “当年陛下为晋王时,臣曾说过愿为守并州。那如今,陛下为天下主,臣自为陛下守天下。” “若是陛下信得过臣。”李勣屈膝跪地道:“臣愿替陛下掌京畿之师!” 与其在朝上被人盯着寸步难行……他该回到他最熟悉的军伍中去了! 随着皇帝扶起他的手,李勣的心也落下来。 李治深深颔首道:“朕信得过大将军。” 这一年六月,尚书左仆射李勣请辞,皇帝准辞。 因嘉其多年战功,册为司空。 自此,满朝宰辅,除了被皇帝强塞进去的宇文节格格不入外,其余都与长孙太尉交好。 连皇帝自己都曾在朝上道:“太尉,朕之元舅,先帝所定辅政大臣,凡有所言,朕无不嘉纳。”[2] 姜沃回想这永徽三年的上半年,也能够理解皇帝此时的郁闷。 这半年,除了媚娘的身孕,真是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了。 因媚娘待产中,也没有人陪皇帝看奏疏,开解他看到‘某些人’奏疏的不快,皇帝索性把奏疏都推开——反正只需要他朱批‘准奏’即可。 “太史令陪朕下一局棋吧。” “朕原来总与子梧下棋,好像从未与太史令对弈过。” 君臣二人在窗下对坐。 皇帝敲着棋子道:“朕已经给媚娘的孩子取好了名字。” 姜沃做恭听状。 “李弘。” 姜沃轻轻放下一枚白子,开口道:“臣敢问陛下,此名可是源自道经中《太上洞渊神咒经》。” 李治点头:“太史令师门渊源,所知不错。” 姜沃等到皇帝落子,并且吃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