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 乔森知道他是失血过多，这种时候应该马上输血。 可那是医生的活儿，就算男人在战场上学过不少救命的本事，也没办法真的替代医生。如果他们现在在军营里、在战壕里，大家都会知道接下来的事只有听天由命。 男人轻柔地给线打上结，引导着他分散注意力：“你是上原人？” “我，我是吗？”克里斯有气无力道，“我不是吧……” “修女说你是从上原来的。” “是吗……” 克里斯半阖着眼，循着乔森的话搜索起自己的记忆。到修道院之后的事情还很清晰，可在那之前，他的记忆就像被蒙上了层毛玻璃，近在咫尺却不清不楚。他努力回忆着，几乎忘了自己现在的惨状，许多画面在脑子里闪回，它们是混乱的，无序的，扭曲的，前后间找不到任何联系。 让人分不清是纯粹的梦，还是现实中真的发生过的事。 他的后背开始诡异地发痒，可他实在没有力气抬手去挠。 克里斯低垂着眼，眉头紧皱，随时要昏睡过去：“我是哪里人来着？我有天醒来就躺在礼拜堂里，然后女神像的手断了，然后莫名其妙就留在修道院了……在这之前……哦，我想起来了，我在西原待过一阵子，去小岛待过一阵子……北原好像也待过一阵子……” “Fox，别睡，别睡着……” 男人拿过外创药，洒在缝合好的伤口上。 痛觉又不讲道理地活了过来，克里斯猛地仰起头，狠狠抽气。他想大声喊痛，耳旁却诡异地响起谁的话语。 “你要说好爽。” “这不是痛，是爽。你要去理解，这才是活着的滋味。” 一阵目眩后，克里斯喑哑道：“好爽……” “什么？”男人没有听清，但克里斯已经昏死过去。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克里斯说的是“好爽”，可眼前血肉狼藉，实在看不出来哪种感受可以让克里斯称之为爽。男人思考着，拿出绷带纱布，一圈一圈缠上狐狸的腰。 虽然一切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但至少血是止住了。 乔森这才腾出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转手塞了几颗抗生素进克里斯嘴里，又抬着他的下巴灌水进去，盯着他的咽喉，确保他吞咽。 男人扯过被褥盖在克里斯身上，终于离开房间，去厨房水槽边上清理自己染红的手。大约是因为克里斯的鬼哭狼嚎终于停了，女人在楼梯转角探头，看见乔森后问道：“他，他还好吗……” “不怎么好。”乔森甚至没有看她，只认真洗手，“我本来是不想管你的。” 女人一颤，连忙道：“对、对不起……” “你和谁上床我不感兴趣，但他有句话说得很对，”男人连指甲缝也不放过，仔细地将血污挑出来，“你确实不适合给莉娜当母亲。” “我……” “我不会赶你走，这房子你可以继续住，以后就是你的了。” 乔森拧上水龙头，擦干净手上的水，朝她走去：“我会带莉娜走，以后不会再过来。当然，钱也不会再送过来，你可以开始考虑怎么自力更生了。”“乔森……”“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欲求不满，经常跟岛上的男人睡；你如果想还有这地方住，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不要出去，也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男人看着她，漆黑的眼睛里透出明晃晃的杀意。 她不敢再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伤口处理好了，血也止住了，但克里斯会不会突然撑不住死掉，乔森心里也没数。 他被迫守在客房，时刻注意克里斯的状态。这岛上落后得连座电话亭也没有，否则他还能打电话回修道院，让神父派人过来帮帮忙。好在狐狸比他外表看起来要更结实，到入夜时还依然保持着微弱的呼吸。 床上全是血，气味难闻极了，乔森干脆把人抱到沙发上，使唤女人过来把床上地上弄干净，再重新把人放回去。女人不敢违逆，收拾完客房后主动端了热水毛巾过去替克里斯擦掉身上的血污。他身上衣服被血浸透，又干涸结块，男人把它们剪开扔掉，让克里斯裸着擦干净了的上身躺在被褥里。 到夜里三四点，乔森坐在床边椅子上合着眼休息，床上克里斯突然呜咽起来。 他被动静吵醒，睁眼就看到克里斯紧皱的眉头。 油灯亮着，狐狸像是正在做什么惨烈的噩梦，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不说，人也在止不住地发抖。乔森探探他的额头，克里斯正在高烧。跟上次感冒发烧相比，这次高烧反倒是好消息——至少他的身体仍努力地想活下去。 乔森揉了揉鼻根醒神，转头去洗了毛巾来，替克里斯擦干净汗，敷在他额头上。 但克里斯的状态并没因为冷敷而好转。 他抖得很厉害，时不时抽搐，呜咽着不知道在梦呓什么。男人无奈地掀开被褥查看，腰上的纱布果然已经渗血。要是伤口再裂开，再大量出血，就是女神降世都救不活他。 “Fox，Fox……”乔森轻声叫他，试图把他从噩梦中叫醒。 然而这是徒劳，不管他怎么叫狐狸，或是拍他的脸、晃他的肩膀，对方始终紧闭着双眼，无法控制地发抖。克里斯甚至手都伸出了被褥，先是紧扣床沿，转瞬又松开，在空气中乱抓着什么。男人犹豫着要把那只手放回被褥里，可他的指尖才碰到对方滚烫的指腹，对方就好像溺水者般不管不顾地捉住了他。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弄醒他。他如此想着，一个有些陌生的名字在他脑子里浮现。于是他试探着叫了声： “诺亚？” “嗯……”克里斯无意识地应声。 他很虚弱，声音也软糯可怜，跟平时截然不同。 乔森再叫了一声：“诺亚。” 狐狸突然停止了颤抖，紧紧皱着的眉头也被这两个音节舒开。他仍然没醒，但安静了许多，没再继续抽搐。 ——他之前就在想，为什么同一首童谣，克里斯嘴里唱的却是另外的词。 答案在这瞬间揭晓，竟意外地单纯。 如果乔森没有判断错，诺亚才是狐狸真正的名字。这是个很常见的名字，常见于帝国联邦的旧贵族、皇室，或者门阀世家。偶尔也会有贫民窟里的父母带着美好的希冀给孩子取名为诺亚，但克里斯显然不会出身于贫民窟——他是上原人，不清醒的时候喜欢哼上原的童谣，还有着十分少见的金发碧眼。 乔森思考着，任由克里斯握着他的手，像哄孩子似的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诺亚，诺亚……” 过了好一会儿，克里斯终于没再发抖。 男人“呼”地长长舒气，打算去把克里斯额头焐热的毛巾重新洗一遍。谁知他刚要离开，克里斯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