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开的小小响声拉回他的思绪。他没看那个小孩,只是用脚碾了碾炮竹的残骸。 外面的人熙来攘往,多是结伴来赶这年前的最后一次集会。程风野坐在大门外倚着墙,手里紧紧握着绿色手串。海城有一风俗,年前最后一次赶会有舞狮,锣鼓喧天人声鼎沸,从程风野眼前掠过,可他独自一人,与这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 他去找商铎的别墅找,发现已经人去楼空;舞厅换了老板,谢秋不见了;周齐被抓起来;阿强和梁子也不知所踪。这么小个地方,再打听不出来关于许白木的一点消息。 晚上锁门的时候,老板回来了一趟,他是一个中年男人,矮矮胖胖,喊了程风野几声都没得到回应。他从家里拿了点炸货,在程风野走之前给了他,还说过年就不用在这儿了,初二再回来。 程风野接接过来道了声谢谢,便转身一头扎进这凄冷的夜,他不再期待过年了,因为等待着他的只有绝望。 到家后他倒了杯热水,坐在许白木常坐的那个位置,把老板好心给的炸货摊开来,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不是他的胃口出了问题,是他的情绪调节不过来。左肩上的伤口折腾得重新缝了好几回才好,早该去拆线了,但他却迟迟没有去,一直拖到今天早上才去了医院,结果被值班医生训了一顿。 这些天他成宿成宿地睡不着,熬得两眼通红。如今他倒是乐意听别人说他两句,也好过又变成没人问的小孩。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就像尝过了有人陪的滋味,孤独就变的难以忍受。 张越来找他要摩托车的时候,正是许白木刚消失的第一天。张越来找他的摩托车提醒他了,他便把丢在南山一天一夜的车骑了回来,也没还回去,又骑着它找了一天的人。 最后摩托车没油了,他推着回来,张越和江誊在他家地下室门口蹲着,看到人回来了心一下放下来了。张越没心没肺只关心他的摩托车,江誊是真的担心程风野的状态,因为他的脸色看起来就像快死了一样,到了楼上才发现,他肩上的衣服渗着血。 -------------------- 2024咯~ 第60章 60 除夕那天,天还没亮,外面放炮的声音便开始响起来。程风野刚睡着没多久,被这远近不一的声音吵醒。他把被子拉过头顶,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他以前总觉得自己火力大,可现在却暖不热这被窝。浑浑噩噩地躺了一上午,最后是江誊翻窗户进来才把他拖了起来。 “我在外面敲了这么久的门你没听见吗?”江誊怒气冲冲地说,“我他妈差点以为你死里边了。” “你把窗户敲坏了,赔。”他最近吃得少,说话没有江誊这么中气十足。 “我怕你想不开。” 事情他看出来了一点。虽然程风野什么都不肯说,但他想这家伙大概是失恋了,这副颓废的样子多少从小说里看过。 程风野穿上衣服往门口走,江誊问他做什么去,他说:“修窗户。” 江誊多虑了,看起来他不会寻死的。 他们走着准备去五金店问问,走过几个关门的商店后终于找到还营业的店家。江誊跟老板拜了个年说了句过年好,买了几个开合页和钉子,老板给他们便宜了几块钱。程风野说还好玻璃没坏。 路上程风野一直沉默着往前走,原本就不爱说话,经过这事儿整个人显得更阴郁了。江誊担心,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默默陪着了。 经过住宅区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忙着贴春联。昨天晚上的时候下了雪,到现在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一个院子里堆着一个雪人,看起来很漂亮。路上行人有的带着围巾,鼻子和嘴巴还是被冻得发红。几个孩子穿着新衣服在街上跑来跑去,你追我赶地抓起一把雪打起了雪仗。江誊看着他们笑了起来,视线跟着他们往身后看去,转头的时候才看到程风野突然停下了。 他往身后一看,一个熊孩子把雪不小心丢到了程风野的身上。那孩子脸颊冻得通红,戴着手套的手上沾满了雪,对着江誊抱歉地笑笑,吐了吐舌头就跑开了。江誊看不出来程风野是不是生气了,想开口转移注意力问问晚上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家吃饭。 就在这当儿,程风野突然向前跑去,他在人群中穿梭,跑了许久才在一个穿西装的人面前停下。他抓着对方的手臂,对方转过来,疑惑地看着他。他急促地喘着气,看着面前这张陌生男人的脸,浑身僵住,随后才脱力般松开了。 “对不起……” 他认错人了。 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有一瞬间他真的以为是许白木回来了。 这几天没好好吃过饭,胃开始疼,他感到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这白色的雪地,他时不时觉得喘不上来气,心脏的位置使劲地疼着。 江誊跑过去的时候,发现他蹲在地上,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 他站起来,用手指抹了下脸,说:“走吧。” 除夕夜吃年夜饭的时候,江誊头一回没有跟他爸妈一起,而是偷偷来找了程风野。他有点不放心,因为他头一次见程风野掉泪,他想事情一定很严重。 外面家家亮着灯火,只有程风野借住的这间房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江誊摸黑走上楼梯,到了住房走廊上,敲了敲门,半晌没有得到回应,之后他便又想撬窗了。 这时门开了,程风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听上去有些嘶哑。 “你干嘛来?” “吓我一跳,你在家怎么不开灯?”江誊靠近了闻到一股气味,皱眉道,“你喝酒了?” 程风野没理他,重新回到漆黑的房间里,坐在那张扶手椅旁边的地上,抓着易拉罐装的啤酒往肚子里灌。 “干嘛一个人喝闷酒啊。”江誊说。他找不着灯的开关,只能跟着程风野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旁边。 “没事。”他心里难受而已。 江誊:“白天我就忘了问你,你怎么搬到这里来了?” “借住,”程风野说,“他说让我等他回来的。” 江誊听糊涂了。 程风野身体向后靠着,注视窗外的夜,这股浓郁的黑色像是要把他吞噬掉。他的头此时像炸开一样,胃里也如火烧一般翻滚着,已是听不进去江誊在一旁费尽心思的安慰。 他不该耍小孩子脾气,不该乱吃醋,不该拖累他成为他的麻烦,他自以为是地想,如果早知道时间会这么短,他就该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好到他能时时刻刻想到自己,一辈子记住自己。 到了深夜,江誊走了。他走后,房子没了声音。程风野闭着眼,聆听仿佛死一般的寂静。跟跟跑着过来,依偎在他手边,望着那个空荡荡的扶手椅叫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