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后忙活这么久”,还是在敲打他前段时间一直不肯回家的事情;之后沈克山还特意强调了“沈家”二字,就是想告诫沈璁,他现在所有的便利、荣耀,都是来自沈家,来自他沈克山之前拼得的天下。 老头子这是在提醒沈璁,自己还没有老迈昏聩到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而沈璁的翅膀也没硬到可以糊弄老子的程度。 “地是孔立文拿的,他好歹出钱出力;今年大概是沈老爷子过的最后一个年了,他和父亲毕竟是这么多年的交情,面子上的事,还是要顾忌。” 既然沈克山不准自己装傻糊弄过去,沈璁干脆摆出一副诚恳的样子,仔细地解释道:“反正我们已经拿下了厂房日后产值分红的大头,管理权上父亲也知道,孔立文没有那个金刚钻,不敢跟我争。” “父亲放心,我不会让沈家吃亏的。” 儿子一副坦诚耐心的孝顺模样,沈克山却气得攥紧了轮椅的扶手。 他责怪沈璁不回家,不孝顺,沈璁就搬出孔家老爷子的景况,还刻意点出对方与他的交情,摆明了在揶揄他翻脸不认人,未免太过冷血无情。 沈璁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骂,若论做人,他们父子二人半斤八两,谁也没有资格教育对方。 他用沈家的地位威胁沈璁,别以为翅膀硬了就可以为所欲为,沈璁就在末了特意学他咬重了“沈家”两个字,也等于是摊开了明说,不管他曾经为沈家打下一片怎样的江山,现在的沈家,靠得已经是他沈璁了。 饭厅的红木长桌前,父子二人在除夕夜的第一场“交锋”,很显然是沈克山败了。 他这辈子打过很多仗,从来不是什么常胜将军,但他能有今天,赢就赢在了从不认输。 现在他已经一把年纪,又怎么可能在儿子面前服软。 “听说——”与方才严肃的神色不同,他将一片烤鸭夹进自己的碗里,好似闲聊般问道:“你最近和一个小唱走得很近?” 沈璁闻言,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他本身没有眼疾,也没有任何视力问题,但每次回沈公馆前,他还是会把眼镜戴上。 因为平时出现在他身边的人,厌恶也好,鄙视也罢,只要有必要,他都可以维持好面上的体面,不会被人看出任何情绪的波动,自然也不需要一副眼镜来假装斯文。 唯独在面对沈克山时,总会有一些瞬间,让他实在不想再装下去了;所以,他很需要这副眼镜帮忙藏住自己眼底压抑着的情绪—— 比如现在。 他很清楚沈克山口中相当不屑的“小唱”指的到底是谁。 虽然钱二包间里发生的事未必全然皆是沈克山的授意,但对方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沈克山知道裴筱这个人的存在,更清楚裴筱和他之间的关系。 他单是算准了沈克山的为人,肯定不会把裴筱这样身份的人放在眼里,却远远低估了老头变态的掌控欲。 第21章 回忆浓 沈璁放下筷子,卸下了之前身上端着的那股子板正劲,斜斜靠在椅子上,歪着嘴笑了笑,一脸玩世不恭,明摆着说这“乖儿子”我懒得装了。 “玩玩嘛,父亲不也说了,一个小唱而已。”他吊儿郎当道:“我不一直都是这样吗?还以为父亲早就习惯了。” 他明里暗里提示沈克山,他早就知道对方在自己身边安插眼线的事情;那沈克山便应该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最好少管。 这样隐晦的警告,沈克山不是听不出来,但却不以为意。 既然儿子突然换了一副面孔,就算不是被刚才的话戳了痛点,起码方向也是对的,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本来这才是他今晚想说的重点。 “以前你爱怎么玩,父亲从来没有干涉过。”他换上一副相对平和的嘴脸,但语气里说教的意味并没有变,“但是这一次,你居然为了个小唱,出手料理了钱家二公子——” “你该不会是想告诉父亲,我儿子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善人吧?” “我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出手料理了钱二……”沈璁说着倾身向前,双手撑在桌沿上,双眼微眯,赤/裸/裸地威胁道:“难道真的没有父亲在背后狠推一把的功劳吗?” “若儿子真成了‘大善人’,那也是父亲‘教育’得好。” “沈璁!” 沈克山怒而拍案,身上多年征战沙场留下的戾气让周围的每一个人都不寒而栗。 “他就是夜总会里一个唱小曲儿的,比八大胡同的妓/女也高贵不了多少;你玩归玩,想花点钱,捧个角儿,父亲都不会过问。” “但你得顾着沈家的颜面,不要太过分了。” “至于别的——” “你想都不要想。” “呵——”沈璁先是一声冷笑,接着实在忍不住似的,放肆地笑出了声来,“哈哈哈——” “父亲放心,区区一个钱二,我还搞得定,不会连累到沈家和父亲的。” “至于别的……” 其实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想过要跟裴筱发展出什么进一步的,让沈克山难以接受的关系;倒不是服软,只是他的人生中从来就没有过类似的规划。 但在这一刻,他觉得一切都讽刺极了。 “父亲,我娘……不也就是八大胡同里一个唱小曲儿的吗?” “所以她没有资格进沈家的大门!”沈克山怒目圆瞪,咬牙切齿道:“沈璁,今天我也不怕告诉你,如果不是你娘的肚子争气,趁我喝醉了酒,一个晚上就有了你——” “那父亲便可以放心了!”沈璁猛地打断道:“我跟一个‘男人’,再怎么胡来,也不会‘铸成大错’,弄出一个孩子,让两个人都追悔莫及!” “什么叫‘让两个人都追悔莫及’?”气头之上,沈克山也顾不得那些体面,再跟沈璁打什么哑谜了,“你觉得是我亏待了你娘吗?!” 他直接开门见山道:“如果不是生下了我沈克山的儿子,你以为她窦凤娘会有那个命,在马斯南路的小别墅里安逸终老吗!” “安逸?终老?” 这些词的意思沈璁都能理解,但连在一起,他却觉得滑稽极了。 “父亲,您已经快七十了吧?可我娘走的时候,才四十多岁……” “我三番五次警告过她,鸦片那个东西,不能沾。”沈克山冷漠道:“她那是咎由自取。” “可她一个富商姨太太……”沈璁眉头轻蹙,一脸疑惑的样子,好像根本听不懂沈克山的话,“若真是活得‘安逸’,为什么要碰那种东西啊?” “闲的。”沈克山不以为然道:“本来就没什么正事可做,你又出了国,她自然要找点消遣。” 沈璁的母亲,窦凤娘,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