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的唇微抿,道:“所以我求你。” 那苍白又带着凉意的手指毫无征兆地捏住了她的下颚,俞浅浅被迫仰起头来,对上随元淮暗色的眸子,只觉整个人似被吐信的毒舌缠住,湿冷又黏腻,身形顿时僵硬。 随元淮距她不过半尺睥睨着她,嘲讽道:“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他常年喝药,身上都浸上一股清苦的药味,靠得太近,俞浅浅呼吸间都全是他身上的药味。 被掐住的下颚上,他指尖微凉的触感依旧清晰。 俞浅浅秀气的长眉蹙了蹙,看着眼前苍白阴郁的男人,问:“你想我怎么求你?” 随元淮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平静地反问他,有一瞬他眼底恨意狰狞,不顾俞宝儿还在车内,突然就粗暴地低下头去,吻住了眼前的人。 俞浅浅只觉唇上刺痛,回过神来忙用手捂住了俞宝儿的眼睛。 好在他很快便起身,俞浅浅用手擦过唇瓣,不出意外地见血了,有些疼,她蹙起了眉。 看到她唇上的血迹,随元淮底的阴鸷才少了几分,半垂下眼帘,语调讥诮,又似在借讥诮来掩饰心底的什么情绪一般,丢下一句:“今晚来我房里。” 直到他掀帘出了马车,俞浅浅依旧没做声。 俞宝儿大而黑的眼睛看着自己孱弱却又坚韧的母亲,小声唤道:“娘亲……” 他一只手紧紧攥着俞浅浅的袖子,唇也抿得紧紧的。 他不想母亲单独去见那个人。 俞浅浅把孩子拥进自己怀中,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不怕,没事的,只要能救你长玉姑姑,这算什么?” 俞宝儿还是不说话。 俞浅浅看着被风吹得一晃一晃的车窗帘,嗓音平和:“宁娘比你还小,她已经没了爹娘,要是也没了长姐,以后可怎么办?” 俞宝儿漆黑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点其他的情绪。 俞浅浅摸摸他的头,只道:“再忍忍。” 沙场上经过了几轮骂阵后,樊长玉才见远处的敌军军阵分开一条几人共行的小道。 一名魁梧武将纵马而出,手持双刃斧大喝:“休得猖狂,让本将军来会会你!” 跟那名武将一道出来的还有十余人,他们服饰统一,瞧着却又不似军中的将军,樊长玉打第一眼看到他们,右眼皮便狂跳不止。 一种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不适感萦绕了全身。 那名着全甲的武将已经长啸着驾马冲了过来,樊长玉打住思绪,拍马便迎了上去。 人借马势的这一撞,陌刀和双刃斧擦出火星子,两人错身数丈后,再次调转马头回砍。 不过须臾,樊长玉就已同那名贼将过了数招,对方臂力不错,但招式太过死板,真要取他性命,不出三招她就能把人挑下马背。 但眼下是为拖延时间,樊长玉便故意放水,二人你来我往,驾马在沙场上空地上绕了大半个圈还没分出胜负。 约莫过了一刻钟,对面观战的那十几人也看出她是在故意拖延,齐齐驾马冲了过来。 樊长玉心道不妙,赶紧用刀背将那名贼将拍下马去。 对面冲过来的不多不少,正好十六人。 樊长玉身后那十六名精锐以为对方是要一对一地打,纷纷催马上前。 但这几乎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对面那十六人,招式恍若鬼魅,持枪拿剑的蓟州将士还没来得及近他们身,便已被刁钻又稳准的刀法砍下了头颅。 他们好似苦练多年的刽子手,挥出的每一刀都只为杀人。 樊长玉利用陌刀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救下了一名离自己极近的将士,但对面的人刀刃一个翻转,樊长玉胳膊上就被拉出了长长一道口子。 她赶紧提刀逼退对方,隔出一个安全距离。 心口咚咚直跳,手心也全是冷汗,几乎握不稳刀柄。 樊长玉从没觉得死亡离自己这般近过,眼前这群人,不是会恐惧也会胆怯的普通人。 他们就像杀人机器一样,不知疲倦,也不怕痛。 身边的人在不断倒下,樊长玉砍到过一名敌军,那一刀几乎把他整个胳膊都给直接削断,对方却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直接擦着她的刀身一滚,给她腰腹又添了一道血口子。 樊长玉单手撑刀,另一只手捂着自己腹部还在往外溢血的伤口,咬紧牙关看着一丈外将自己团团围住的十几人。 她已经发现他们的武功路数了,这些人对其他将士,都是怎么致命怎么来。 但刚才那个人,明明有机会直接取自己的性命,却把刀往她腰腹上抹。 她忽而明白过来,他们是想生擒自己。 眼皮往下坠落一颗汗珠子,樊长玉解下自己缠在手上的绑带,牢牢记在了腹部,止住鲜血。 对面的人似觉着她已是强.弩之末,并未在此时发难。 城楼上,谢五看得眼睛都红了,嘶声大喝:“那不是军中人,是专门驯养的死士,快开城门,让我出去助都尉一臂之力!” 何副将眼见那十几名精锐,顷刻间就被对方斩杀殆尽,也是心惊不已,然而此时开城门,无异于是给对方攻城之机。 他痛心道:“城门不能开,樊都尉和那十六名义士是为卢城百姓出去的,此时开城门,置城内数十万百姓的性命于何地?” 谢五看着下方被团团围住的樊长玉,想到樊长玉之前交代自己的那些话,恨恨锤了一记城墙。 最终,他似乎决定了什么,突然抬起头道:“拿绳索来!” 城楼下,樊长玉缠好腹部的伤口,又从战甲里取出一双鹿皮护腕扣在了自己手上。 那护腕她原准备扔了的,但是拔营赶来卢城时,她还是鬼使神差地揣进怀里了。 眼下倒也算是帮了自己大忙。 她两手重新握紧陌刀时,对面一名死士鬼魅般逼近,刀锋又要往她腰腹上抹,樊长玉抡圆了陌刀一舞,将人逼退,顺势在那人腹部划了一刀。 对方落地看了一眼身上的伤口,同其他死士彼此间给了一个眼神,突然齐齐发动,朝着樊长玉攻去。 城楼上的守军歇斯底里大骂道:“一群狗娘养的,十几个汉子打一个女人,也只有随家的走狗才做得出这等事!” 反贼的军阵里有细小的骚动,但战场上生死交锋的刹那分不出半点精力去管其他的,十几名死士对城楼上的唾骂充耳不闻,不断变换杀招。 樊长玉分不清糊在自己脸上的是血还是汗,她只全神贯注地看着持刀逼近的那些人。 他们的武功路数,和之前在战场上遇到的所有将军都不同。 阴毒,狡猾,出其不意。 好在她之前跟谢征一起经历过几次追杀,后来跟谢征对练时,也惊觉过他招式的诡异和速度之快,同他学过几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