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 “他以前好像在那儿上学,具体的我也不……”何年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道,“……不清楚,我是后来才知道自己存在的,他以前的破事儿,我也懒得打听。只求他不要祸祸这个还算好看的壳子,我也能借这个壳子多活几年……” 说着,何年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裴郁余光瞥见,对方歪在座椅上,眼皮沉重得像抬不起来,一副困倦已极,要睡过去的模样。 于是,他提高了音量又问: “后来,是什么时候?” “十……十五……岁以后吧……” 最后几个字,含混不清地湮没在喉咙里。 裴郁扫过去一眼,发现何年已经闭上双眼,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他的睡颜很安静,眼睫微垂,像栖息的蝶翅,在下眼睑投出一小片鸦青色扇形阴影,随着均匀的呼吸,轻柔地略略颤动。 浅玫瑰色双唇弧度优美,下颌线条小巧精致,他整个人如同一具单薄却饱满的少年雕像,借恩底弥翁之名,未到良夜,也要好梦沉酣。 而车窗外的落日,也似不忍打搅他安眠,带着耀目而炙热的光亮,悄悄隐去云头后面,偷懒打盹。 对方这副完全卸下防备,任君采撷的模样,让裴郁没由来地,心中微微一动。 不管怎样,壳子还是沈行琛的,并且正如对方所言,还算好看。 逐渐暗沉下来的夜色,让裴郁开始确信,这个“何年”,就是独立于沈行琛之外的另一个人格。 当初为了逮彭冬冬,沈行琛和自己一起蹲守在殡仪馆后墙时,曾简略介绍过其初中毕业前的成长经历。然而,十五岁以后的事,却闭口不提。 想必,副人格何年的出现时间,就是他不肯说的十五岁之后。 但据裴郁所知,一个正常活人,如果分裂出另外一个人格,多半是由于遭受到巨大刺激,出于自我防御机制,而将这份无法掌控的情感,从精神层面剥离出去。 他那时一定遭遇了什么事,才导致何年的出现,裴郁想。 按时间来看,正是七年之前。 又是七年前。 叫单小梅的女学生惨死在宾馆床上,凶手江天晓犯案后意外身亡,污点证人霍星宇引咎辞职,无罪释放,师父严朗放下柳叶刀,退隐江湖。 七年前发生了太多事,裴郁隐隐觉得,还有更多他不知道的暗流,正掩藏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只待一个合适机会,重见天日。 种种念头在脑海里来了又去,纷繁杂沓,如潮汐退涌。等他回过神来,才发觉,已经把车开到了自家楼下。 其实现在调转车头,将人送回初照人事务所,也不算费事,只是…… 他抬眸,望一眼车窗外悄无声息,徐徐攀升的夜幕,眸光一闪,停车,熄火。 都说了邀人来家中一坐,何必食言,出尔反尔。 暗暗呼出一口气,他尽量让自己面上保持一个自然状态,叫对方起来。 叫了两声,对方却毫无反应,依旧睡得从容。 他没办法,只好上手去推。 谁知,这人不知是几天几夜没睡觉,见到周公竟像见了莫逆之交,任凭他推搡,偏偏醒不来。 裴郁无奈,只好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 看看四下无人,他蹙了蹙眉梢,心一横,伸手将人抱了出来。 抬腿关上车门时,裴郁感到,怀里的躯体温热,鲜活,出乎意料地,并没使他产生接触活人那种膈应感,反而生出几分骨肉鲜血在手,停匀实在的满足。 想到自己第一次看见对方,曾目测其体重不超过六十一千克,如今阴差阳错,果然验证,裴郁不由轻轻撇嘴。 平时同样重量的尸体,也不知抬过多少,可哪个也没有这样轻飘飘。 正胡思乱想间,怀中的人一动,像是要醒过来。 裴郁下意识垂眸,还没看清楚状况,肩头却忽然一坠,那张好看的脸,也瞬间在眼前放大。 下一秒,毫无预兆地,被人吻上唇角。 裴郁瞳孔骤然张大,大脑做出指令前,双手已经条件反射式地松开,将人扔了出去。 紧接着,耳畔传来对方半含嗔半委屈的低呼: “小裴哥哥,不就亲你一下,你这是要灭口么……” 熟悉的腔调飘来,裴郁低头,看见被自己扔在地上的沈行琛,半坐在地,正可怜兮兮地仰着头,眼波流转,半喜半怨,一手还捂着后腰,哎呦哎呦地叫,大概摔得不轻。 唇边还残留着那种温凉,潮湿,如覆夜露的触感,裴郁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心下有些过意不去。 这事整得,他想,明明是沈行琛装睡偷袭在先,现在可好,防卫过当,倒成了自己心狠手辣,下手没轻没重。 望望斜倚在地上,浅浅皱眉,半天起不来的沈行琛,他只好在心里暗叫一声倒霉,便走上前去,向对方伸出援助之手。 第79章 找件衣服穿吧 虽然如果沈行琛再搞一次偷袭,裴郁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将人扔出去,但毕竟是硬邦邦的水泥地面,造成的后果,他不得不承担。 况且天黑月暗,他当时没发现,正好把人扔在了一滩积水旁,沈行琛的衣服裤子,全被水沾脏了。 没办法,只能先把人小心扶进家里再说。 家里空间有限,他只好将沈行琛带到卧室,示意对方撩起衣服一看,后腰上已经青了一块,万幸只是淤肿,没有擦破外皮,也没有伤及骨头。 秉着不能见死不救的原则,裴郁跑了一趟公寓楼下的药店,找来冰块,酒精,红花油,帮他冷敷,消毒,又涂上治跌打损伤的药。 但裴郁自己也没料到,整个处理伤情过程中的最大阻碍,居然是沈行琛的叫唤。 这就有点超出他的舒适区了,平时在他手下被摆弄的躯体,可从来没有发出过声音。 还是这种哼哼唧唧,腻腻歪歪,让他忍不住原地抖两抖的,声音。 “小裴哥哥,你轻一点好不好,我很疼的……” 按在对方腰上的指节一顿,那种原本被他刻意忽略的,光滑柔腻的肌肤触感,此时争先恐后向他神识里涌来,挤挤挨挨,跳跃不休。 他很少,或者说几乎没有,直接触碰过活人衣衫之下的皮肉,乍然接触却猛然意识到,与尸体手感完全不同,称得上云泥之别。 少年的身体单薄却不嶙峋,清瘦,白皙,匀净,修长漂亮的骨骼在浅浅一层薄肌和表皮包裹下,呈现出恰到好处,赏心悦目的起伏弧线,如晨雾笼罩的远山连绵。 裴郁手指滑过赤%裸的皮肤,仿佛于凝脂上作画,一圈一圈,棕褐色药油在指间缓缓匀开,温凉,腻滑,像谁此刻不能言明的心事弥散,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栗起来。 偏偏手下的人还不老实,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