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想放弃复仇了,是不是?” 沈行琛摇摇头,凝望他的眼睛如一汪多情的深潭,唇角弧度轻浅,真假难辨: “你说过,如果他出事,你会难过。可我不想让你难过,只好留他一命。小裴哥哥,我只怕你伤心。” “怕我伤心?”裴郁差点收不回唇齿间的一声冷笑,“何年不是你杀的?霍星宇霍成麟不是你囚%禁折磨的?丁胜那只手,不是你逼他砍的?你带他去看了霍星宇的惨状,威胁他就范,不然就和他们一个下场,是吗?你这样杀人不眨眼的疯子,也会怕我伤心?” 沈行琛没有答话,只是望向他的双眼越发悲哀,黑曜石里漂浮的大雾,浓重如冥河水上化不开的阴霾。 裴郁的话出口,却有些收不住: “你一直在骗我。骗我说从三年前就没见过何年,骗我霍星宇的失踪与你无关,骗我你要声讨霍星宇只是因为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你也是受害者的一员!” 那天在解剖室看到的不堪入目画面,从他眼前一闪而过,他闭了闭眼睛,才将那股晕眩感觉驱逐出脑海,扶住大石,重新站稳: “那个愿意站出来指控霍星宇的初三年级男生,就是你,对吗?” 沈行琛沉默半晌,才松开已被咬得失去血色的下唇,浅浅笑了: “小裴哥哥在意这个?如果我承认,你会觉得我肮脏,后悔跟我上床了,是么?” 裴郁这次是真气得冷笑。 是,他是后悔了。 后悔为什么没在床上干死这个人,让他还有闲心想着那个姓霍的孙子! 手里的芯片被裴郁一把掷在地下,他上前一步揪住沈行琛衣襟,重重怼在其身后的石壁上,反手摸出一把手枪,黑洞洞枪口抵上对方太阳穴,眼神里半是烈火半是冰霜,淬成铮铮清响的一柄利刃: “都到现在了,还跟我欲擒故纵?你知不知道,只要我扳机一动,没人会再关心你沈行琛姓甚名谁,从前受过什么屈辱,后来又讨过什么公道,这世上只会立刻减少一个作恶多端的杀人犯,多出一个击毙犯人立功的警察!” 沈行琛的眸光却没有因为那把枪而产生哪怕一丝波动,只一眨不眨盯着他,笑意一分一分变得柔和温良: “小裴哥哥,我早说过,栽在你手里,我死生不计。若我有幸死在你枪下,换你一个锦绣前程,那我这千疮百孔的一辈子,也算没有白活。” 说着,沈行琛便微微侧身,在他手臂的禁锢下,勉力抬手,抚上那把冰冷黝黑的枪管,浅浅一笑,贴上自己的双唇。 他如此热烈而痴迷地吻着那把枪,就好像那是裴郁本人幻化而成。黑沉沉枪管与浅玫瑰色唇瓣抵死缠绵,禁欲和情%欲兵戎相见,难解难分的恋战。 这颇有冲击性的画面映在裴郁眼中,如同冬日严寒也在那舔舐下一寸一寸升温,直至燃起炽腾的火焰,融化他坚冷的冰壳。 这个人始终和初见时一样,危险,诱惑,抛出眼波作武器,浑然天成的撩人风情里,长满不顾后果的执拗与疯狂。 他忽地就泄掉了所有质问的气力,来之前汹涌的怒火,在沈行琛纯真的媚惑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只要被那双澄澈的黑曜石望上一望,就立刻丢盔卸甲,散落成无力捡拾的一地狼藉。 他慢慢推开眼前人,放下那把代替他承受引%诱的枪,几乎是悲伤地问着沈行琛: “你就这样一心求死,执着到连孔明灯里的愿望,也要以死为前提?” 沈行琛微微一怔,明白过来后,望着他的双眼水光潋滟,说不上是喜悦,是惆怅,轻轻摇头: “我没做错,可活人的法律不这样认为,我早晚是要死的。其实放孔明灯那天,我想过要把一切都告诉你,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可那个时候太美好了,美好得让我不愿去想任何龌龊,更不愿去想和你分开的可能。” “小裴哥哥,下辈子,我想和你在没有黑暗的地方相遇,我们干干净净,坦坦荡荡地好一辈子。我早说过,站在阳光下,永远看不清阴影里的东西,只有站在阴影里才可以。可是小裴哥哥,我身陷阴影太久,已经回不到阳光下了,只好等下辈子,清清白白地来见你。” 裴郁听到那嗓音里隐约的泪意,与沈行琛眉梢眼角的浅笑,形成一种残忍的对比,令他忍不住狠狠一痛,心防哗啦就塌了一块。 他说不出话,静静看着沈行琛转身,把那只小木箱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眉眼弯弯,展示给他看: “这辈子我来去无牵挂,只留下这些念想,陪我到最后。这是你车上的后视镜片,我舍不得还给你,就送给我吧。还有这把伞,虽然打上之后,里面比外面雨更大,可多亏了它,才让我找到机会,送你回家。” 说着,沈行琛微微一笑,取出最后一样东西——那只一直被他带在身边的沙漏,动手将它拆开,露出里面静止的暗色细沙: “这是江天晓的骨灰。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可以安心了。趁我还有这个能力,就让他远离剩下的纷扰,回归大海吧。” 第221章 突然想再多活两天 裴郁就那样看着沈行琛打开沙漏,手腕一扬,灰白相间的骨灰纷纷扬扬落入大海,被滔滔的清波埋葬。 他这才恍然,为什么之前提出要去祭奠江天晓时,对方告诉他不必了,没有墓碑。 原来沈行琛一直将他的墓冢带在身边,时刻不曾离开。 “其实骨灰刚拿到手的时候,没有这么细。”沈行琛望着空沙漏,语调忧伤,像对他讲,也像自己回忆,“那会儿我天天磨到凌晨,连续一个礼拜,才磨成现在这个匀净的样子。做成沙漏,也是为了提醒我自己,时间在流逝,江天晓的冤屈,还没有昭雪。” 说完,又笑着朝裴郁看过来,一只手轻轻放在腰侧,裴郁知道,那是他腰上那块浅玫瑰色烫伤痕迹的位置: “小裴哥哥,我又骗了你,这里的伤不是油烫的,是我那时候偷骨灰留下的。” 沈行琛对他说,七年前自己跑到殡仪馆去送别江天晓时,遇上了何年,便借了对方的假记者证一用,混进一墙之隔的火葬场,去等江天晓的骨灰。 遗体烧完后,焚尸炉门被打开,要等温度降一降才能进去收集,他便把当时身上带的所有钱都洒在拐角处,一叠声地问这是谁掉的钱,趁在场其他人都去查看时,迅速跑进炉子,偷了一捧骨灰带出来。 滚烫灼热的骨灰,给他腰上留了个去不掉的浅浅疤痕。 “江天晓救过我一命,我还他一个清白,勉强也算不欠他了。”沈行琛唇角的月牙儿,弯弯荡荡,勾勒大海的风浪。 裴郁心头一动,不由得问道: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