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可讲不过他,只能暗自生闷气。 过了一会儿,男人又主动和她交流。 “那你现在见到了。” “什么?” “会说话的树,我。” “……” “商量个事,你死掉以后,躯体可不可以归我使用。” “不可以!” “你很吝啬。” 宋可气结,我吝啬?我谢谢你啊,大可不必。 这人的思维方式真的很奇怪,刻板,生硬,透出古怪的程式化,明明很积极地在和她沟通,但不知道是不是缺乏社交技巧,一开口就能把人气昏过去。 “我要去,找人。”宋可说完就走,结果因为太黑,踩到什么东西,被绊了一跤。 “你踩到我了。” “……对不起哦。” 宋可哽咽,你的声音离我至少有十米远,我怎么可能踩到你啊! “接受。” 簌簌的轻微动静响起,带有叶片的枝桠从她脚底快速收了回去。 宋可一怔,产生了一个荒谬的念头:不会吧,她不会真的在和一棵树说话吧? 宋可摸黑逛了一圈,这里很大很大,她一无所获,气馁地回到原地。 “你要找谁?我确定,这里只有我。” “你刚刚,为什么不说?”宋可好气。 “这种事,需要提前说的吗?我以为你知道。”男人没有嘲讽,语气充满纯粹的疑惑。 宋可伸展四肢,无力地躺在地上,心好累啊,让她先摆烂五分钟。 至少13—18层比她想象得安全,庄青砚,你再等等我。 …… 从13层到18层,庄青砚一层一层查看,除了森蚺和斯麦尔,他找到了其余40名犯人,无一不是联盟赫赫有名的人物,但在这里,跟行尸走肉没有区别。 可能花了两天,或者三天,具体时间没有参照物,无法计算,因为过度行走,庄青砚的掌心和胳膊都磨出血泡,完好的左腿也开始剧烈疼痛。 “警官,你说,死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庄青砚望向这期间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的人。 “死狱是联盟发展到特定阶段的必要产物,随阶级和分区的产生而产生。” “必要产物,那罪行录呢,也是必要的吗?”庄青砚轻笑。 狱警沉默一秒,似乎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名词感到陌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庄青砚顿时了然。 除了囚犯,整个监层就只有眼前一名狱警,这人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我要找的人不在这里。”庄青砚说。 “13到18层全部犯人都在,活着的。”狱警说。 “是么?那我猜,死狱不止18层吧。” 庄青砚微微抬眸:“是不是,冥王大人?” 狱警沉默。 “抱歉,我应该更严谨一点,称呼你为——曾、经、的冥王大人。”庄青砚慢慢说道。 这名狱警从出现就充满各种违和,后来他渐渐发现,这人没有呼吸,胸膛没有起伏,情绪稳定的没有任何波动,他对四十五年前入狱的森蚺记得一清二楚,却认不出如今囚犯人人皆有的罪行录,也不知道威廉怀特这位以暴戾出名的典狱长。 把所有古怪的地方串联起来,只剩下唯一的可能。 但这可能背后,还藏了些别的秘密。 “你一路都在强调‘活的’,因为你知道自己已经不是活物,那你是什么?傀儡,还是人偶?” “你不用回答,不管你是什么,带我去见见那位,真正的冥王吧。” …… “你死了吗?” “没有。”宋可抬了抬小腿,示意自己还活着,虽然对方可能根本看不到。 “哦,”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丝失望,“那你什么时候死?” 宋可嘴硬:“你先死,我再死。” “可是树的寿命是很长的。” “我的寿命,也很长,”宋可小心眼地记仇,“比你长。” 男人还想和她就“谁的寿命更长”这个辩题进行逻辑举证,突然顿了顿:“有人来了。” 宋可一骨碌翻身起来:“谁来了?活的吗?多少人?男的女的?在哪里?” 终于有人来了,可把她激动坏了。 男人默默思考一会,自言自语:“见人,要有灯。” “有灯你、你为什么不早开?”宋可难以置信地喊,亏她摸黑了这么多天!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微弱的光线由远及近,逐渐亮起来,宋可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等瞳孔适应周围的光亮后,小心翼翼地睁开,随即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铺天盖地的数据构成一颗枝繁叶茂的巨树,矗立在空间正中央,散发苍绿的生命光泽,和她说话的男人整个身体被流动的代码包围,他的双腿,从大腿以下空空如也,但无穷无尽的数据不断汇入,构成虚拟腿的形状,同时也是两根灵活的树枝,盘根错节,延伸到整个空间,可以说,男人就是巨树的一部分。 银发!冰瞳!! 宋可此前并没有见过真正的冰瞳,路星阑的眸色不纯,隐约带点冰蓝。 但在这一刻,她能肯定,眼前的男人绝对是最纯种的冰瞳,很难用语言形容那究竟是什么颜色,像冬日的初雪,像结冰的镜湖,像剔透的水晶,但绝对不死板,男人每次眨眼,都能从中窥见星辰流动。 路小羽,这棵树……啊呸,不对,这个人是路小羽! 他们找了那么久的人,真的找到了! 另外两人从黑暗里缓缓走出,拄着拐杖的男人看清眼前的景象,先是一怔,转而微微笑出声。 “果然是你。” “几年没见,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落魄?” “路氏下手挺狠啊,两条腿都打断了?” 路小羽疑惑地眨了眨眼,银发散落肩头:“我有腿。” 数据动了动,点缀有苍翠101010叶片的枝桠簌簌抖动。 “没腿的是你。”他反唇相讥。 “你在这里做冥王,做得挺开心啊?”庄青砚把肩上的罪行录摘下来,随手丢到他面前:“这破玩意,也是你搞出来的吧?” 路小羽瞥了眼地上的罪行录,又抬头望向庄青砚,他眉头微皱,周围数据流速越来越快,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 庄青砚勾唇,挑眉一笑:“怎么,腿没了,记忆力也退化了?” 数据的流动戛然停止,路小羽观察他的表情,良久,轻轻地说:“啊,是你。” “庄青砚!”宋可连忙跑过去扶住他。 庄青砚松了口气,他也的确快坚持不住了,顺从地卸下力气,半靠在宋可身上。 宋可委屈巴巴:“我找你,没找到,这里,好黑,出不去。” 庄青砚伸手轻轻掐住她鼓鼓囊囊的腮帮,左右拽了拽。 宋可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