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苛刻,杨先生不愿意随便找个人来,便开出了一堆条件,必须是摄影师,要同样追求极致美感,要安静,最好是个安分守己的beta。 “房子里有管家和佣人,你去了不用做别的,只拍照就可以。”梁都说,“那里很安静,环境也好,生活会轻松一些。” “唯一不方便的地方,是每周只有一趟船。你可以一周回来一次,如果中间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让人去接你也可以。” 形兰安静听梁都说着,目光落在梁都面前的那一碗葡萄上。 那是今年农业基地刚培育的新品种,又大又甜,没有籽,市面上买不到。不仅仅是葡萄,这个房子里的一切,对形兰来说,都是珍贵而稀缺的。他在第四区的时候,别说这样的葡萄,就是最普通的那种又酸又涩的葡萄,他都没吃过。 但这些对梁都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他还记得刚把梁都捡回来的时候,为了让他补充营养和维生素,去集市上买过一串葡萄,梁都只吃了一颗,好看的眉毛就皱起来。形兰问他为什么不吃了,他只说自己不爱吃水果。其实他知道梁都爱吃水果,只是没吃过这么难吃的。 “你想我去吗?”形兰收回神思,轻声问梁都。 “去吧,换个环境,会好一点。”梁都答。 “我怕自己做不好……”形兰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梁都没发现他的异常:“去试试,如果实在不开心,过段时间我接你回来。” 形兰笑得有些勉强,沉默了很久,点点头,说“那好吧”。 出发去西来岛的那天是周一。也不是非要挑这天,主要是轮渡只有周一一趟,上午走,下午回。而周一是军部最忙的,至少有两个例会要开,梁都走不开。 他原计划周日调快艇把形兰送去西来岛,但形兰不想再给梁都添麻烦,便坚持周一自己走。 “你忙就行,我自己去码头可以的,不用送。” “那我让人送你去码头,你身体不方便,那么多行李不好带。” 形兰看了眼立在角落的行李箱,那是他跟梁都从第四区回来时带来的,有些年头了,边角位置磨损得厉害。 梁都视线也跟过来,微不可查地皱皱眉,说:“杂物间里好多行李箱,换一个吧。” “不用换,这个我用习惯了,再说也没坏。” 梁都向来不干涉别人的习惯和想法,既然形兰想继续用,他无所谓。 到了周一,梁都还是跟军部请了假,亲自去送形兰。 去码头的一路上,形兰都很沉默。而梁都一直在接电话处理公务。形兰靠在后座一侧的车门上,木然望着外面飞驰而过的风景。梁都的声音沉稳缓和,有条不紊,像一首动听的乐章。 形兰心想,这个人真完美啊,梁都的一生,怎么能留下污点呢。 自己如果还要留下来,留在梁都这种与他格格不入的alpha身边,就太不要脸了。 可他还是想着再拖一拖,拖得久一些,多见一面是一面,多待一秒是一秒。直到拖到自己都觉得羞愧,拖到梁都要送他走,拖到他偷来的那一点幸福走到终点。 他像是个不要脸的偷窃者,偷窃了梁都身边人的位置。那应该是一个家世同样显赫、貌美贤淑的omega,或者是一个对梁都的未来颇有助益、才华横溢的omega。 总之,不会是一个从第四区贫民窟出来的、跛脚的beta。 一个半小时后,车子开到码头。他们下了车,沿着湿滑的台阶往下走,梁都提着行李在前面,形兰跟在后面。 深秋,海边的风又硬又冷。跛了的腿隐隐作痛,形兰走走停停,跟得有些吃力。不过好在台阶很短,转过一个墙角,就看到那艘轮渡了。 梁都一只手提着箱子,另一只手又接起电话,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语气有些重,不耐烦的情绪很明显。 形兰紧跟两步,伸手想把箱子接过来。 梁都猛地回头,脸上暴躁未消:“做什么!” 形兰便呈现出一种不知所措的尴尬,好半天,他才嗫嚅道:“我提着吧,别耽误你工作。” 梁都意识到自己刚才情绪欠佳,脸上表情收了收,说“马上到了”,然后转身继续走。 轮渡很小,客舱里只有二十来个座位,寥寥坐着几个人。梁都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将行李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又看着形兰乖乖坐好。 他看一眼手表,还有个会等着他回去。 船还有半小时才开,形兰从座位上站起来,用一种尽量平稳且平常的语气说:“你回去吧,不用陪我等着。” 梁都点点头,也好。 他又叮嘱几句,准备离开,形兰跟上来,一直跟到岸上。 梁都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情绪,但又说不出来是什么,很模糊,在心头笼罩着,飘来飘去,他没抓住。形兰仰头凝视着他,看着他眉心皱出一道深纹,便问他怎么了。 “你先去待一周,如果不适应,下周一搭船回来。”梁都重复了一遍在家里就说过的话,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或者你给我打电话,我提前接你回来。” “嗯,我知道,你说过了。”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他看着形兰,人很瘦,有些苍白,窄瘦的一道下巴埋在高领毛衣里,身上有很淡的柑橘香皂味道。 他突然抬手将人抱进怀里,用力紧了紧手臂,形兰也环上他的腰,用了同样的力道。 “走了。”他说。 “嗯。” 第72章 留一个体面的离别 梁都原路返回,站在台阶上往后看了一眼,形兰还站在原地,见他回头,冲他扬起一个模糊的笑脸。 那张笑脸,是形兰留给梁都的最后一幅画面。 后来过了很多年,梁都有时候发疯,试过各种办法,催眠、腺体刺激,或者其他什么新式疗法,都无法阻止那张脸在记忆里越来越模糊。 他永远都看不清,那张笑脸上,当时是不是还有眼泪、不舍和绝望。 ** 下午,他在军部一个重要会议上做了两个小时发言,并在会后做了边境安全部署调整。休息间隙,他看了一眼手机,形兰应该到了,但没有给他打电话或者发消息,想必刚去一个新环境,要适应和收拾一下,还没顾上。 他刚想拨过去,秘书就带着一份急电过来找他签字,然后是第二阶段会议。等他彻底忙完,已经晚上七点。 打给形兰的电话还没拨过去,就响了。他接起来,是杨先生。 轮渡上午九点出发,十一点到西来岛,下午三点返程,往返四个小时,中间在岛上逗留四个小时。 杨先生安排了管家去码头接人,但没接到,管家以为形兰或许是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