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等领教一下顾司丞的本事!” “比试罢了,咱们颖安卫里这种事多了去了,有何不可啊?” 伍飞平笑容更深:“怎么样,顾司丞赌不赌? 顾凭弯了弯眼睛。 真不枉费他一番示弱啊,他感觉要不是他这么一再退让,伍飞平还真不会这么蹬鼻子上脸。 他道:“那便赌射箭吧。” 这个选择,倒没有特别出乎伍飞平的预料。 本来在这院子里,可供发挥的选择就不多。伍飞平自己在这几项里最擅长的就是射箭,顾凭这么说,他当即就应道:“好!” 顾凭道:“若是我赢了,两军指挥之权就给我,若是伍大人胜了,指挥之权就交给你?” 伍飞平:“然。” 顾凭:“口说无凭,伍大人压个信物吧。” 伍飞平拧了拧眉:“顾司丞这是何意,难道还怕我会赖账?” 这不是肯定的吗?这人已经不要脸成这样了,打赌输了之后再赖个账,显然不是干不出来。 不少冠甲军都纷纷点头。 伍飞平涨红了脸,冷笑道:“我给你立个字据便是——” 他的话,被顾凭抬手打断了。 顾凭自从来之后,就一直站在走廊下,那幽深的阴影落在他身上,固然为他平添了一丝神秘,但也令他整个人的气势也沉在幽暗处,不再那么灼眼。甚至仿佛还显得有几分脆弱。现在,他跨出了两步,走到院子灯火辉煌处,数不尽的火光打在他身上,那从容而悠然的风华,被灯火映照得通明,令人陡然间觉得,这整座院子都是一亮! 伍飞平心中忽然一紧。 明明最开始,他对顾凭还是充满了警惕,他那些心腹来找他的时候,也只是让他试探一番。没有摸清这个人深浅时,最好是不要妄动的。但是怎么跟顾凭说了两句话,他就把这些人的叮嘱给忘了,把他最开始的目的全给抛在脑后了? 伍飞平不着痕迹地向四周扫了一眼,果然对上了他那些隐藏在人群中的心腹的目光。那些人都冲他摇了摇头。 ——这些紧张的,提醒的,阻止的眼神,他之前向顾凭挑衅的时候,怎么全然不曾注意? 虽然两军剿匪的指挥之权,他们是一定要拿到的,但绝不是非要在今晚。 他是上头了! 就在清醒过来的伍飞平正在飞快地思考着该怎么往回收的时候,顾凭抬了抬手。 立刻,有一个人从他背后出来,手上捧着一个木盒。 顾凭指示那人打开木盒。 然后,他从木盒中勾起一块玉佩。放在伍飞平眼前,同时,也是放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 他含笑道:“伍大人,这枚玉佩,就是能号令整个冠甲军的兵符。” 刹那间,院子里死寂了下来。 所有人,不止伍飞平,包括整个颖安卫,整个冠甲军,都被震住了。 ——这是陈晏手里的兵符啊! 伍飞平骇然望着顾凭。 怎么会,这个东西什么时候落到了这个人手里?! 顾凭的嘴角依然含着浅笑,那眼神依然从容无比,悠然无比! 他笑道:“我可以用它应赌。不知道值不值得大人那一块能调动整个颖安卫的旗牌?” 这是逼迫。 明明白白的逼迫。 这个玉佩的含义,是如陈晏亲临。 如陈晏亲临。在拿出这个玉佩之后,退与不退,这局赌开还是不开,已经不由伍飞平说了算了。 伍飞平死死地盯着他,额角的青筋抽搐了又抽搐,牙齿更是被咬出了格格的细响。 现在的他,整个人处于一种极端的拉扯中。调动整个颖安卫的旗牌,这已经完全超过了他最初预期的赌注,但是摆在面前的,是足以号令整个冠甲军的玉佩! 天下最强军的兵符。没有人面对着这个东西,还能不心动! 半晌,他狠狠道:“好!” 不多时,伍府下属捧来了颖安卫的旗牌。 箭靶也摆好了。 伍飞平:“顾司丞请。” 其实若论拿出来的赌注的价值,那陈晏的玉佩是要贵重过颖安卫的旗牌的,所以照理来说,应该是顾凭来定次序。但是此刻众人骚动不安,他的心思也浮乱,这于射箭大有不利,纵使不讲规矩,伍飞平还是立刻选定了后手。 顾凭朝他瞥了一眼,微微一笑,点头应下。 他提步上前,握弓,搭箭,勾弦,开弓。弓满,手指撒开。 箭急出。 所有人的呼吸在那一刻都屏住了,有一个声音大叫道:“是红心!” 红心,十环! 顾凭好像没有听到,或者说听到了也不在意。他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重复着这个动作。好像这不是一场足以令任何人都勃然变色的豪赌,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 很多人看着他,忽然之间,就觉得射被列于君子六艺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这简简单单的动作,就能让人气为之夺,心为之夺。 又一箭红心。 再一箭,仍是红心。 顾凭放下弓。 走过伍飞平身边时,他轻声道:“以弱诱之,以利激之,以强惧之……伍大人,你心已乱!” 他好像担心伍飞平不明白他是怎么踩进陷阱的,还把自己这一晚上针对他的手段,一一给他点了出来。 一时间,伍飞平眼睛几乎要瞪出血来。 顾凭的声音很低,除了伍飞平,没有人听清他说了什么,甚至没有人察觉到他说了话。他们只是感觉伍飞平的脸色难看至极。他那剧烈跳动的肌肉,不断抽搐着的青筋,都显示着这个人的心底是何等混乱,何等焦躁,何等万念如沸! 一个人低声急道:“大人方才不是在调整吗,怎么全无好转?射箭最忌讳的就是心不定,大人这样,哪里还像是能瞄得住靶?” 伍飞平拿起弓,便是再眼拙的人也看出不对了。 他的手臂竟然不稳。 伍飞平狠狠吸了一口气,手指一松。 片刻,他听到四周响起一片嗡嗡的声音,仿佛有人在说:“脱靶了。” 脱靶了? 第一箭就脱靶了。 这场赌……就这么结束了? 伍飞平感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空茫。他盯着顾凭,这一晚上的画面在他眼前疯狂急转。 他忽然想,他是可以退的,他明明有很多机会去退。在他以势压人,逼着顾凭不得不答应让颖安卫一同剿匪的时候,他原本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那时候,他完完全全可以全身而退,但是他为什么就昏了头了,非要跟顾凭赌一把指挥之权? 就算是顾凭拿出了玉佩,若是他拼着这张脸皮不要,拼着得罪陈晏的代价也不应赌。他也是可以反悔,可以不应的。 明明有这么多机会啊,他怎么走到了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