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地感觉到一阵痛快,紧绷崩溃了好几个月的的神经在一瞬间松弛。 这种感觉太美好了,像踩在轻飘飘的云朵上。 杀了季辞川。 杀了他就不用再活在恐惧当中。 宋绵在顷刻间突然暴起,触及必反地把因为那一刀暂时没力反抗的季辞川扑倒在地上,膝盖跪在他的腹部。 宋绵的双目通红,他像是疯了一样,不停歇地抬起手臂又再一次重重地落下,每一次剧烈的摆动都带着他的胸腔强烈起伏着,干裂的嘴唇不停蠕动着: “杀了你……你去死……去死!!” 他亲眼目睹着季辞川向来平和的表情变得诧异,像是因为疼痛难以克制,他的脸色苍白,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银剪刀,却在抬起的时候无力落下:“宋绵……” 季辞川的鬼魂逐渐变透明,黑沉的眼睛在鲜红的血液当中死死地盯着他。 “去死!!” 宋绵尖吼着,抬起手臂,毫不犹豫地再刺下一刀。 “呼、呼呼……” 宋绵的心跳剧烈,他瘫倒在地上,仰面朝天地睡在血泊当中,身上的衣服被冰凉黏腻的血浸透,脸颊上也满是血,拿着剪刀的手流淌着鲜血。 “呵……” 他的喉间发出一道闷笑,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胸腔一震一震,笑得整个身体开始发颤。 笑声越来越大,宋绵仰起头伸手捂住脸,肩膀抖动几下,他又抱着肚子开始痛笑。 他又拿起来了剪刀,尖锐锋利的刀尖对准着自己柔软的小腹。 只迟疑一秒,宋绵失去了勇气。 剪刀从他脱力的手上掉下,宋绵在血泊中的身体蜷缩起来,崩溃地大哭着,眼泪和血液混在了一起。 * 宋绵搬回了老家,他很需要有人陪着,谁都可以,只要是人。他有钱了之后,除了给钱供妹妹读书以外,还给了母亲一笔钱,只给她一个人的。 他的母亲却选择拿这钱造了栋房子,为了给他的弟弟娶老婆。 继父看到许久未见的他时,焦黄的牙齿张合了一下,明显是要骂出“杂种”两字。 宋绵一句话也不说,只抄起一沓现金往继父身上砸,继父瞬间对他,把冒在喉咙里那句“你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跑回来给我传晦气”收了回去。 他会梦到陈骜,梦到陈骜被折磨到不成人形的身体,会梦到季辞川,梦到他出车祸的现场,在火海里盯着他,梦到他腹中插着剪刀,面无表情地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每一次惊醒,宋绵就安慰自己。 他已经解脱了。 季辞川不在了,又一次死了,他亲手杀的。 不会再来找他。 宋绵把自己藏在房间里很久很久,立夏那一天,他才尝试着 他接触到了许久未见的阳光,重新感觉到自己活了过来。 风吹过宋绵的脸颊,那一晚,他终于没有再做噩梦。 一切都好了起来,他重新开始学会笑,学会和人接触。 宋绵的眉心发烫得厉害。 他睁开眼睛,眼前却是通红通红的一片。他像是坐在船上,颠簸得不太平稳,一摇一晃,上下起伏着。 宋绵僵硬着脖子低下头,借着狭窄晃动的视线范围。他发现,自己穿着中式的婚服。 正红色的婚服上绣着一朵朵花,往下是巨大的裙摆,像朵绽开的莲花,连他的脚上都套上了精致小巧的绣鞋。 他不是新郎,是新娘。 遮挡住他视线红彤彤的一片不是别的,正是他的红盖头。 宋绵猛地伸出手,把自己脑袋上的红盖头掀了起来。 他的无名指上缠绑着一根红线,像是血的颜色,一圈一圈勒在他手指上,往外延伸着,不知朝向何处。 “叩叩——” 宋绵一惊一乍地往身侧看去,没有帘子,而是用木头封着窗。 像是头不透风的棺材。 破锣嗓一样的嗓音在轿子外响起。 “不要掀开你的红盖头。” “只有你的夫君能掀它。” “新娘子。” -------------------- 这就是放飞自我的快乐吗 第14章 “不要掀开你的红盖头。” “只有你的夫君能掀它。” 外面破锣嗓般的声音一遍遍机械地重复着,宋绵的手紧紧地攥着那诡异的红盖头,不敢反抗,慌乱地重新把它盖过了脑袋上。 轿夫们的肩膀稳稳扛着,停下的轿子继续颠簸摇晃地,路途越远,轿子摇晃地就越厉害,像是在走山路。 胸前华丽的黄金配件叮叮当当碰撞在一起,除此以外全无声响。 宋绵的手指死死地掐在旁边的扶手上,裂掉的指甲渗着血。他呼吸急促,胸闷气短。 不知道走了多久多久,“吱呀”一声,轿子忽然之间停了下来。 阴风透了进来,似是有人掀开了门帘,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宋绵躲在最角落的位置,视线被通红的盖头挡着,什么也看不见,背脊却阵发凉。 掀开他帘子的人没有说话,只一脚踩在了轿檐上,然后伸出只手,抓住新娘的手臂。 用力一扯,像拽一只猫一样,把人硬生生地扯下来了花轿。 宋绵踉踉跄跄地从花轿上走了下来,手臂被只手扶住。魂还没跑回来,手中就被塞了一卷丝绸状的东西,他下意识地攥住。 是牵红。 一头连着他,一头连着他身侧的新郎,把他们绑在了一起。 宋绵被牵红引着,那双被精巧绣鞋包裹着的脚,把每一本都走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一步一步地从大门走进了正厅。 里面静得安静,与其说是一场热闹的婚礼,这更像是场死气沉沉的葬礼。 宾客或坐或站着,脸上却全无表情,只把目光齐齐地落在这对新人身上。 “一拜天地。” 声音不知从何传出来,在宋绵的耳边回响着。 宋绵挪动着脚步,裙摆过长过大,沙沙地扫过地上,被牵红拉着拽过了身。 他对着看不见的天与地,僵硬着身体,躬了下身。 “二掰高堂。” 正位上坐着一男一女,他们的脸却像是被烟雾萦绕着,模糊的,看不清。 宋绵跟着新郎的动作,弯了下身。 “夫妻对拜。” 牵红的另一端又往下一落,而后才被捡起。 宋绵喜庆的红盖头之下,他那张脸已经不知道是被热的、还是被闷得,双颊泛着红。 他挪动着脚步转过了身,面对着这场荒诞婚礼的新郎,迟迟没有拜下去。 这一次新郎却很有耐心,他站在一旁,耐心地等着宋绵的动作。 “夫妻对拜——” 他扯着牵红的手不停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