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看来看去,似乎都不像。 石冻春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件事,用空着的那只手挠了挠脸:“我和陆姐的家乡,大略说起来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这样的地方更是不合规矩的。像是章九那样的姑娘……她们也都不是自愿入的这一行。” 他说到这里,神色有些黯然:“无论男子女子,做这一行的总是命苦,我觉得他们很可怜。” 周子舒知道他素来看乞丐和看富商一个样,轻抚他的手背:“命苦的人太多,你也没法一个个帮过来。” “我知道。”石冻春轻声说,“我只是……没办法那样轻易随便地去看待他们。章九先前看我身上的印子,还担心你们对我不好……她也没有武功傍身,却很熟悉这样的淤青。” 他说到这里,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陆姐先前还托我呢,说让我有空去青楼逛一回,点一位好看的姑娘,付一夜的资费让她好好休息一晚上。” “我当时推脱,一是觉得不好意思,二是……这样的姑娘太多了,我要怎么去选?”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周兄、温兄,我这样挺傻的吧?” 是有点傻。 温客行想。 他早知道石冻春是个善人,却不知道他简直是个圣人。 这样的善意,在如今的世道上已不仅仅是少见,根本就是只他一人。 他往着石冻春,慢慢将手攥起来,仿佛攥住什么东西一样,而后叹息一声。 “阿春,你已经救了许多人。” 他隔着一张桌案,对石冻春说:“你救了我,救了阿絮,救了太吾村这么多人……你已做得很好。” “还有镜湖边的那些。”周子舒补充道,“全江湖都想着琉璃甲,你却还担忧镜湖派没了之后,那些依靠镜湖山庄讨生活的人。” 石冻春惊讶道:“诶,你怎么知道?” “七爷同我说的。平安银庄本以为越州那一带的商贩并船家都有的苦头吃了,谁知太吾典当行突然插了一手,接过了镜湖山庄的许多采购单子,稳住了那些商家。”周子舒说到最后,摇摇头笑道,“平安……七爷身边替他打理银庄的人,还以为越州这边要有几年动荡了,不料一个月内便恢复了正常。” “……这也不是我的功劳,我就提了一句。”石冻春小声说,“而且越州这边的典当行也是才开了几个月,既然账上周转的过来,那么和当地的商铺打好关系也很有必要。” 他听出周子舒的赞叹,一时间又不好意思起来:“也是这些年接触的普通百姓多,我才想到这个。总归我们也不吃亏。” 这件事情,温客行也是才知道。 他有些出神地看着石冻春,而后出言把话题撤回去:“既然是这个缘故,那我和阿絮以后都记着,不会再随意提秦楼楚馆的事儿了。” “倒也不必——”石冻春还想说什么,温客行已经迅速问了第二个问题:“阿春,你还有什么不喜欢的么?” 不知为什么,温客行和周子舒在这一日问了石冻春许多问题。 他们没问到太过敏感的话题,石冻春又应承了不隐瞒,于是一个一个认真回答过来。 不喜欢晚上一个人呆在黑漆漆的屋子里、不喜欢吃芫荽。 喜欢上他们是在梁溪时的事情。 喜欢猫,但也不讨厌狗。 怕痒。 怕寂寞。 …… 很奇妙的,被这样追问的时候,石冻春却觉得格外安心。 因为周子舒和温客行是在贴近他,而不是疏远他。 所以即使后面被问到些让人面红耳赤的问题,他也磕磕绊绊地回答了。 他们问得细,他并不觉得困扰。 有个念头在心底一闪而过: ——原来他们也这般在乎我。 ************** 陆姐、周子舒和温客行一起试图解开阿春的心结。 基本上就是要他认识到他真的足够好。 对阿春来说,这点其实挺难理解的。他是会放大自己的不足忽视自己的优点的人;甚至在看到自己的优点之后还会觉得自己太自恋了这样不好。 不过他足够信任他们三个,所以会去接受“被他们所称赞的我也许确实还不错”这样的事。 第60章 送别 自从石冻春搬到四季山庄长住,太吾典当行接到的求助也一并送来了这边。 周子舒听石冻春说过侠隐阁的夏校冬校一年二考后很感兴趣,平日里也增加了对弟子们的考教,这回干脆把典当行的求助也分了不少给他们。 这些求助都来自于市井平民,做惯了天窗杀手的韩英他们十分不习惯,手忙脚乱了好几回,好在没出太大的纰漏,都能弥补过来。 “刚好。”周子舒说,“在天窗里的时候,他们是看不到普通人的;如今有个机会把那些人也看到眼里,才能明白自己要走什么样的路。” “唔,周兄你把我的工作都分配完了,我岂不是很无聊。”石冻春开玩笑道。 “阿春,咱们当日在梁溪约好的事情,还有一半没做呢。” “?” 温客行笑着补充:“阿春想要的住在一起归隐山林嘛,倒是实现了一半。四季山庄可不就是在山上?” 石冻春恍然,又有些不解:“我还以为周兄要操持四季山庄的事情……” “有敬明在,无妨。”周子舒笑道,“我也不喜欢安居一隅。” “那刚好,裴老、杜老他们先前给我讲过许多人迹罕至的去处,我还想着什么时候等你空了,咱们一一去访来。” 但是真正出行前,石冻春收到了一封来自太吾村的信。 “咦,陆姑娘是写了什么来?” 石冻春看着那张纸上的“100%”,有些出神:“我得回一趟村子。” 又补充了一句:“……陆姐要走了。” ——这很好。 ——这是他努力了几年之后终于达成的目标。 陆姐想回家,他就一直在努力帮她推进主线的基建任务进度。 他一直、一直就是为了这件事而逼迫自己……但是这一天终于到来时,他还是突然感觉心里空了一块。 自私的那一部分不可避免地冒了头:陆姐为什么要走,她留下来该多好? 而后良心愤怒地开始谴责他:你是有多无耻?陆姐想回去的,她虽然努力在适应、习惯这边,但是她一直就是要回去的。 他酝酿了一路要说什么,但是在终于赶到太吾村,看到陆明琅时,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凝视着面前这个姑娘——她的面孔如同六年多前初见一样,丝毫不曾侵染时间的风霜。 而后石冻春不知为何想起一件事情:陆明琅为了赚钱开发了化妆品,但她自己平时是不怎么用的。